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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忆内乡初中(连载第二章2)

追忆内乡初中(连载第二章2)

发布时间:2013-06-07 阅读次数:0 【字体:

发布时间:2013-06-07

      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港台学校的小朋友们,上学总穿着整齐划一的校服,特别羡慕。但这在中国推行难度很大,毕竟小学生们的身高长得很快,一套合身的衣服半年后可能就显小了。因此我上小学的时候遇到六一这种活动,通常是都穿白衬衫,看上去也挺整齐。
      我们89届应该是内乡初中第一批穿校服的学生。由于县里要举行广播操比赛,完中当机立断为一年级的学生订做一套校服。白衣白裤,定价24元(便宜吧)。这样的衣服偶尔穿出来绝对有震撼力,只是平时不能总穿,毕竟白色太容易脏了。
      为了参加全县队列广播操比赛,我们一年级的同学进行了长期艰苦的准备。十个班的同学打乱重排,共分成八个8×8的方阵,其中单数方阵是女生方阵,双数方阵则是男生。我在第二方阵第一排,小个子的悲哀。
      完中每次队列训练,通常都是请邻居消防队的官兵来做教官。我们称教官为“班长”,后来才知道这是军队对老兵的尊称。印象中军人都穿老式的军装,可我们“班长”穿的军装居然还有领带。我问他:军装还打领带吗?他回答:这是士兵服的一部分。我才知道,我国的军装业发展到了大檐帽领带时代。
      很多同学们都注意观察班长的军衔。后四个方震的班长都是第二年的老兵,前四个方阵的班长则都是新兵,肩上扛着列兵的军衔,只有我们第二方阵的班长大概是“骨干”,是唯一的上等兵,因此他也是前四个方阵的小队长,这让我们很是自豪。

      我们这位班长不苟言笑,做事雷厉风行。按计划两个方队之间的距离是十米,但训练的时候的实际距离总是远一些,他就让队伍停下来,自己走到一方队的后面,标准的向后走出十四步,因为军人标准的步伐七步就是五米。他立正后让我们以他为标准站齐,并要求我们以后也要保持这个距离。
      这个要求很受同学们的欢迎。毕竟前面有女如云,谁不愿看的更真切一点?特别是休息时间,也许每个男生都在心里喊“对面的女孩看过来”,也有人不甘寂寞大声喧哗,其实只是为了展示“这里的世界很精彩”。当然也有彼此有情的一对分别站在两个队伍里互相了望,此时相望不相闻,愿随月华流照君。
      我们方队第一排的最左边是一位十班的同学。当队伍左转弯的时候,他在内道应该压住步子踏步,但他总是步子太大脱离队伍,班长教育他很多次也无济于事。后来有人说他心仪的女孩就在一方队,因此他的步子总是特别大。于是当他再脱离队伍,就有同学很不礼貌的冲着他喊“伢狗,上”,他开始还不明白是说他,不过很快明白过来,以后再转弯就和大部队合拍了。

      会操逐渐临近,每天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都被征用。操场的大喇叭响起,数百人排列在大操场上反复练习,领导看后却总不满意。
      太阳落到了方山后面,天色逐渐昏暗,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,一派日暮苍山远的景象。第七套广播体操一共有十节,比以前增加了腰部运动和整理运动两节,而让领导最不满意的是腰部运动。在有的同学特别是一些女生看来,前后扭腰是很不雅的动作,因此她们运动的幅度特别的小。而腰部运动在各节中本来就动作幅度最小,远远看去似乎就在那里左右摇晃。领导不满意,吴天敏老师也很着急,就在女生方队旁边监督,不时的要求同学们的腰前后动起来,但女生们仍然我行我素,吴老师也无可奈何。
      动作不整齐,别主任发火了。他说参观魏书生的学校的时候,根本没人监督,学生们普通的课间操做的都比我们整齐,当时我听了也感到很惭愧。但现在想想,我真的不相信。他的学生素质都那么高?难道都是先当兵后入学的吗?
      当时教导处里有一位李老师,五十多岁,好像以前是教体育的,对同学们特别体贴。每当领导生气,他都在努力的打圆场。现在想起他笑眯眯的神情,还感到很亲切。

      队列广播操比赛终于在内乡高中操场开幕了。当时还没有内乡实验初中,因此参加者除了城镇的四所小学外,就是完中和镇中了。
      镇中的全称是内乡县城关镇初中,但她还有一个很不好听的绰号:夜壶中。就像我国的很多行政机构一样,镇中在数十年的校史上也几经兴废,有一段时间游离于撤销的边缘。大概领导不忍看到一所教书育人的学校就此消失,就想办法把学校改成“业余中学”(中学还有“业余”的,很难想象吧?)虽然后来又恢复了建制,但很多上了年纪的内乡人还习惯叫她“业余中”,更有甚者根据谐音称为“夜壶中”,这也反映了镇中在内乡人心中的地位。我有三个姨都是镇中毕业的,但她们提起镇中,都总是很自然的念叨:夜壶中,敲三声,夜壶老师来念经,夜壶娃儿们跟着哼...
      而当时的招生制度也极度不利于镇中的发展。那时候初中还没有划片,县城小学毕业生参加统一考试,前五百名被完中录取,镇中只能录取其后的三百名学生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每一名考上高中甚至大学的镇中学生都超越了很多完中学生,但这种招生模式也注定了镇中不可能彻底翻身。

      平时内乡高中的操场总是大门紧锁,但遇到这种大型活动还是对外开放的。那天有很多观众观看了我们的表演。崭新的校服,宏大的气势,整齐的动作为我们赢得了满场的好评。我们的方队在跑道上走过时,都可以清楚地听到观众们的啧啧赞叹。
      那天最累的大概是吴天敏和张林泉两位体育老师了。这么多方队需要有统一的号令,他们就拿着扩音器不停的喊“一二一”,到最后能从喇叭里清楚地听到他们都气喘吁吁了。吴老师喊不动了,就喊一声“发展体育运动,增强人民体质”,同学们就跟着呼一遍。等“一二一”再次响起,已经是张老师的声音了。
      但让很多人始料未及的是,我们最后的名次居然排在镇中之后!让很多观众都大跌眼镜。是可忍孰不可忍?不知在谁的授意下,完中的师生来了一场“哗变”。就在各个运动队绕场一周退场的时候,完中第一个走上跑道,吴天敏老师笑着小声指使我们赖在跑道上不走了!当时已近中午,在太阳照射下有的同学已经汗流浃背,但大家此时极为齐心,都静静的站在队伍里,八个方阵一字排开,就是不动。
      不知道带队老师怎么与组委会交涉,很快二十分钟过去了,没有新的命令,我们也没有动的意思。几所小学终于受不了了,三小首先带着队伍从一处草丛里披荆斩棘走了出来,其他几所学校赶紧跟进,一时局面混乱,这应该就是完中带队老师想看到的。
      等他们都乱哄哄的全部退场之后,吴老师要我们“打起精神再走一圈”,这个时候根本不用再鼓动,每个人都精神抖擞的向观众展示了完中的风采。离开会场,就大谈这次比赛中的“猫腻”。

      虽然名次不很好,但作为对这一个多月来艰苦训练的总结,下午还是在操场上开了一个总结大会,感谢这些日子悉心指导我们的消防官兵。不知出于什么考虑,据说上午比赛结束后组委会又给我们学校补发了一个锦旗。而同时完中的符明照校长接到教委通知去参加紧急会议,没能出席我们的总结会。
      当时在我们看来,符校长应该是去接受比赛组委会的解释去了。因为在每个人的心底,都觉得我们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,而教委应该是“伸张正义”的地方,符校长必然能讨来说法。甚至消防队的那位领导在总结发言的时候,也直接说上午的评比不公,那段话的最后两句是:“我就觉得结果一定会有所改变,这不,锦旗又回来了吧?!”
      真不知道消防队的那位队长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,作为一名军人,难道他还不清楚这种“下克上”的严重后果?!何况那时正是敏感的时候,数百名学生聚在广场示威,这是多么严重的事件呀!出了问题谁担待得起?现在回头看来,符校长在教委绝对没有好果子吃,九成是受批评,做检查去了。可笑的我们还在另一个会场上沾沾自喜。
      会议结束的时候,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送消防官兵列队离场。领导也赶紧拿出送给“班长”们的礼物,用红纸包着,同学们自然的觉得这都是“红包”,里面包着的应该是钱,真不知道那时候的思想怎么会那样腐败。其实从体积形状看来,每位战士的礼物就是一个笔记本。(不要误会呀,那年头世界上可能还没有笔记本电脑呢!)
      队列比赛事件就此结束,以后体育老师们甚至再没提起过,估计是符校长回来后对他们也进行了一通政治教育。当然,完中更重要的事情是学习,还要开会,不过会议的内容迥乎不同。

      期中考试前,全校师生又在文庙大殿前开始一次会,学校宣布了计算考试成绩的新方法,也就是让我恨之刺骨的“折分”制度。
      我们初中一年级共有七门主科,分别是语文,代数,英语,地理,历史,政治,生物。到了二年级还有几何和物理,三年级则再加上化学。以前各门功课没有高低贵贱之分,满分都是一百分。但现在学校规定,以后的各科考试成绩都必须乘一个加权系数,也就是说,有的分数“值钱”,有的分数“不值钱”。加权系数分别为:
      语文,政治,英语100%,
      代数,物理60%,
      几何,化学40%,
      地理,历史,生物30%。
      真感觉这种制度是针对我来的。我学的最差的是政治,这学期开始英语也不行了,可偏偏每一分都那么值钱。我的地理,历史通常都能考90分以上,现在却只剩下20多分。真要命!在整个初中阶段,我的成绩都没达到过班级前五名。有和我同届的同学看了我的帖子,很奇怪的问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的名字。其实这很正常,我一直是那个“差班”里最普通的一个。
   

      期中考试我是班级第六名,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名次了。一方面是因为政治成绩还不错(82分),另一方面是因为全班的英语成绩都很差,我的英语并没落下多少分。居榜首的仍然是冯书杰,前面除了冯书杰,马瑞恒外,还横亘着不可逾越的“三丽”。
      马瑞恒的父亲是内乡高中的马中堂主任,可以说是家学渊源。同学们有时候叫他“恒子”,但更多的时候叫他“大哈”。据说这是他在小学的时候一次作业不认真,老师给他取的绰号。其实马瑞恒平时学习非常认真刻苦,他的成绩也一直居高不下,初中毕业后顺利进入内乡高中,后考取了南京工程兵工程学院,现在在北京工作。前些天在同学录上看到他的照片,抱着大儿子,幸福非凡。
      总和马瑞恒结伴而行的是一个长得挺白净的小伙子,那是七班的陈小铮。陈小铮的父亲是高中数学老师,他和马瑞恒从一个院子里长大,感情很好。陈小铮特别嗜好看书,据说他小学时曾边走路边看书,不小心撞到了树上,头上撞了一个很大的血包,因此他的外号就是“血包”。我们熟稔了之后,我见到陈小铮总很自然的喊“血包”或“包”,毕竟这比喊三个字的名字省事多了。

      而在我们班,最具特色的绰号也许要数“三精”王景伟了。
      河南话的平上去入和普通话的一二三四声有一定的区别,而内乡话更有自己的特点。由于内乡话和普通话的音调有很大不同,因此小学生在学习拼音的时候也大都注重声母韵母,而难以掌握每个字的声调。如果忽略声调的不同,则“王景伟”和“汪精卫”完全相同。这使得以后上历史课,老师只要一提到“卖国大贼汪精卫”,同学们便笑不可遏。王景伟也在笑,不过总是捂起自己的脸,颇有“我到坟前愧姓秦”的意味。
      “三精”这个绰号是王景伟从小学带来的,但我估计也逃脱不了汪精卫的干系。大概“王”字加上三就是“汪”,“三精”就是“汪精”。王景伟在初中一二年级的时候成绩都在中游,但初三后来居上考入了内乡高中。“三精”伴随了他整个初中时代,估计在高中也会时常被人叫起。
      其实用内乡话来区分,“汪精卫”和“王景伟”还是有所不同的。因为内乡话区分尖音,“精”和“景”在内乡话里的声母并不相同。这种区分也使得外地人几乎无法学会纯正的内乡话。

      我国的地名翻译成英语,一般用其汉语拼音。但也许有人会注意到青岛啤酒的英译不是“qingdao beer”而是“tsingdao beer”。因为汉语拼音中的“j,q,x”在英语音标中没有对应的发音,当其后面跟a,u型韵母时,变化成“zh,ch,sh”的发音,如January, teacher,sheep;而后面跟i型韵母时,则变化成“z,c,s”的发音,如zing,facing,sing。
      普通话不区分尖音,这使英语中的sing的发音在汉语中没有对应的音节,一般用“xing”来代替。而内乡话能清楚的区分这种不同。因此内乡话比普通话多二十四个音节,分别是:
      zian,cian,sian;
      ziao,ciao,siao;
      ziang,ciang,siang;
      zi,ci,si;(注意:不同于现行汉语拼音中的整体认读读法)
      ziu,ciu,siu;
      zin,cin,sin;
      zie,cie,sie;
      zing,cing,sing;
      以jian--zian为例,在普通话中,“剑”和“箭”都发“jian”的音,但在内乡话中,“剑”的发音和普通话一样,为“jian”,这样的字还有“见,间,建,件,减”等等;而“箭”的发音为“zian”,发这个音的字还有“尖,溅,荐,践”等等。而每个字属于哪一种发音方法,是由约定俗成的语言习惯完全确定的。如果混淆其中的差别,在内乡人看来就是发音错误了。
      在讲普通话的人看来,似乎内乡话无谓的把一种发音分为两类,平添了很多麻烦。但站在内乡人的立场看来,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发音,只是讲普通话的人分不出这两种发音的区别,就像很多南方人不能区分平舌音和卷舌音(如z和zh),某些地区的人不能区分前鼻音和后鼻音(如in和ing)一样,是一种发音方面的缺陷。

      当然,在普通话已经普及很多年的今天,内乡人也从广播,电视上无数次收听没有尖音的普通话,也逐渐认同了这种不说尖音的语言习惯。而且在心底形成了一种心理定式:能说尖音必然区分尖音;不会区分尖音则必不能说尖音。如果有人能发尖音却自己不能区分,那就要被人嘲笑了。杨静不幸就是我们班唯一的一个。
      杨静是数学课代表张艳的同桌,是二胶厂人。二胶厂即化工部第二胶片厂,也是著名的“乐凯”胶卷的产地。在“备战备荒”的年代里,很多大型工厂来到了“三线”,二胶厂也因此来到了内乡县板厂乡的一个深山沟里。板厂是距内乡县离县城最远的一个乡,深入伏牛山腹地,从隐蔽的角度来说是很不错的,但那里太偏僻,交通,商业,教育等方面都比较落后,因此二胶厂的子女通常都在县城读中学。
      很多三线厂的职工都来自全国各地,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下,他们一般以普通话为日常语言,因此杨静基本上是讲普通话的。但杨静的祖籍却又是内乡,她父亲也是内乡初中的老校友,内乡话说的很纯正。在这样的环境影响下,杨静能发尖音,却又不能完全区分,这就难免被人讥笑了。
      如果有的字应该发尖音而没有发,大家会认为这是普通话的发音,不会说什么。比如“新鲜”一词,在内乡话中应该是“sin sian”,但如果按普通话说成“xin xian”,大家都可以容忍。问题是本来不是尖音却尖读了,那就成笑话了。那学期我们数学课学习“角的认识”,这个“角”字是不应尖读的,和普通话发音相同。可杨静却总说成“ziao”。这种情况老师能容忍,同学们却不会放过。
      如果在课间,听到教室后面有人在怪声怪气的说:“ziao ABC”,那一定是有人在和杨静拿发音说事了。好在杨静从不为这个生气,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对方,眼睛眯成一条缝。杨静长得很胖,一方面是那时候二胶厂的生活水平要比我们高得多,另一方面也许是由于她心宽体胖吧?

      花花牛应该和我是同届的,这些同学你也都记得很清楚。
      真没想到陈丽漾竟然去了,已经有十年了吧!
      世事茫茫皆难料...

      为了让大家在期中考试结束后放松一下,完中举行了春季田径运动会。
      运动会当然在操场上举行,分为田赛和径赛,田赛有分为跳部和投部,也就是说一共有跑,跳,投三大竞赛项目。吴天敏老师是整个比赛的副总裁判长,兼任田赛的总裁判长、跳部的裁判长,最后还得担任跳高的“执行裁判”。
      运动员则分成三个年级组分别竞争,每组取前三名分别得4分,2分和1分。最后各班的分数相加,排出班级的名次。我们班男生实力很强,但女生太少没有竞争力,因此班级总名次并不靠前。
      最有把握拿分的是杨运龙的铅球和垒球。杨运龙的臂力很强,投掷技术也运用得当,这次代表我们班出战,垒球不负众望拿了第一名。而铅球则有些麻烦,他的第三投投出了11.6米,本应是比赛中的最好成绩,但在球出手后他的右腿向前跨了一小步踩到了线上,成绩被判无效。幸好第一投的成绩仍然占据了第二名,两项一共拿到了6分。
      体育比赛的流程一般都充分考虑到了运动员的兼项情况,一般类似的项目会在时间拉开,以利于运动员的体能恢复。比如铅球和垒球,800米和 1000米,分别会在两天分别举行。但对于一些“非常规”的兼项,就无法照顾了。我们班女生太少,一些身体条件好的女生都尽量兼项比赛,郭慧就报了铅球和跳远,谁知她正在那边投掷铅球,跳部这边已经点到了她的名字。我们赶紧向裁判员解释,那次跳部的裁判恰好就是英语刘文君老师。刘老师听了这种情况,就说:那按弃权处理!我们一听就急了,争辩道:凭什么算弃权?!几个人上前纠缠一通,郭慧已经投完铅球跑过来了,匆忙上跑道跳远。她那次好像没能拿到分数,也许与赛程不利有关。

      运动会的新闻发布处设在操场北端的观礼台上。观礼台的地基就有一人多高,穹顶则比得上三层楼房,站在里面显得又大又空旷。这个观礼台应该是内乡初中的标志性建筑之一,可惜今年春节回家,发现观礼台竟然已经被拆毁了!校园建设日新月异,却同时让我们失去一个个的旧梦。
      新闻发布处的负责人是张灵华老师。她带领几个学生不停的通过大喇叭发布比赛通知,宣布比赛成绩,同时也播诵各班送来的新闻稿件。这些稿件一般都是祝贺某同学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,其实也就是吹吹自己的同学。我也写了一小段送去,没想到张老师看后很不满意,认为我写的新闻稿没有文才。她在那里给我上了一节体育通讯写作课,讲了通讯稿件应注意的事项,最后她说:稿件的开头最好能用警示性语句,比如“光荣的花环,通常用荆棘编成...”
      把稿件拿回来重新修改一遍,我却仍然没有把握过张老师这一关。听听别的班正在播诵的稿件,写的还不如我呢!真是郁闷。到了下午,我发现观礼台上只有两个同学在读稿件,而张老师却不在,就赶紧过去把稿件交给那两个同学。过一会果然就听到大喇叭喊:下面播诵一(6)班来稿...

      另一个被寄以厚望的项目是王恒的跳高。王恒的原地跳高能力很强,教室的窗台他通常一个旱地拔葱就上去了。但由于没受过系统训练,加上助跑后他反倒不会跳了。跳高的器械就是两个铁支架上放着一根竹竿,如果高度达不到竹竿会掉下来。在155cm高度的时候,三班的一位同学碰到了竹竿,但竹竿晃了晃没有掉。同学们都大喊“碰到竿了――”,三班的同学争辩说:“没掉下来呀!”大家都看着裁判吴老师等待判决,可吴老师只是笑而不言不置可否。等高度升到160cm,王恒也碰到了竿但没有掉,这下我们班的同学都变成了“碰竿不掉算过论”的支持者。看来人的立场是很容易改变的,只要符合自己的利益。
      但据说内乡初中跳高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。两年前内乡初中有一位跳高精英,曾在南阳地区的的初中生跳高比赛中拿过冠军,也刷新了学校的记录,只是现在已经毕业了,现在的选手们的成绩都和他相差很远。有趣的是,这位已经毕业了的纪录保持者也来到了运动会现场,在比赛间隙为观众做了表演跳,他那鹰击长空的动作被照相机抓拍下来,并作为“运动员风采展示”出现在学校的橱窗里。
      看来完中也造假,不过能把真人找来拍照而不用旧照片,这是很低级的造假,比起中央电视台就差远了。有一年春节前夕,电视台到我一个朋友家录制其乐融融的包饺子场面,他通知我们一定要看新闻联播,结果望穿秋水也没看到。想不到两年后的春节竟意外的在新闻联播中看到了这一段录像。真不知道我们平时看到的“新闻”是多少年以前的存货。那位朋友其时已经搬家,看到这段新闻也马上在电视中怀念自己的旧居。
      运动会的最后一项1500米长跑,代表我们班参加的是别红岩。别红岩是体育生,和我同来自三小。他竭尽全力最终获得了第二名,第一名竟然仍是十班的石小龙,那时候感觉他每次出现都石破天惊。

      八十年代的中小学生大多都有一个笔记本,这就是语文老师要求的“好词好句摘抄本”,其目的是积累词汇,为写作文准备素材。那时候没有电脑,没有网络,也很难看到现在这么多的报章杂志,因此看到一些很喜欢的文字总有抄下来的冲动。当然不仅限于词句,可能有喜欢的名人箴言,最新的流行歌曲歌词,或者一些有趣的 “段子”。
      一次上英语课,刘文君老师发现有一位同学一直在抄写什么东西,就走下讲台把那位同学的本子拿起来,看了半天,疑惑的说:这是什么?星期一:《走向深渊》...
      同学们顿时哈哈大笑。这是我小学时就耳熟能详的一个段子,用七部电影的名字,来描述一个学生从星期一到星期日的心灵感受,可能大多数同学都读过,但拿到老师手里由老师的口读出来,则是第一次见到。大家都饶有兴趣的看着刘老师,等他继续读下去。
      刘老师继续念到:星期二:《路漫漫》;星期三:《夜茫茫》...
      同学们又是一阵哄笑。看来大家认真倾听的样子感染了刘老师,大概他以为这是一个新发现,同学们都没见过吧?就尽量有滋有味的读给大家听。其实刘老师也挺有表演天赋的,但也许他只学习过汉语表演。
      我们就像听戏文一样等待刘老师继续念下去。中国人有听老戏的传统,票友们早已把戏文熟记心底,却等待着名角一字一句的唱出,在心底激荡共鸣。据说这个习惯使追求新鲜刺激的老外颇为不解,但看来这是中国人的心里习惯。果然刘老师继续读出:星期四:《突破黎明的黑暗》,星期五:《归心似箭》。
      当时每周还需要上六天课,因此星期五有归心却还不能归。
      星期六:《虎口脱险》。说到这里,刘老师怕我们听不懂,特意解释了一句:作业没完成,老师不让走,偷跑了,所以是“虎口脱险”。这一下子可把同学们笑翻了,刘老师的解释真精彩呀!
      最后是:星期天:《快乐的单身汉》。
      大家乐够了,刘老师把本子还给了那位同学。我们都以为他要没收的。当时太小,如果是现在,我可能会在本子上写到:Monday:,看刘老师会有什么反应。

      这学期的地理老师仍然是杨文涛老师,他还保持着上学期的谦逊和温和。
      在讲南沙群岛的时候,他先给我们描述了万里长沙、千里石塘的热带景象,然后加了两句:74年的时候和越南打了一仗,把西沙群岛算夺回来了。南沙上的国家就多了!越南,菲律宾,马来西亚,印尼都在一些岛屿上有驻军...
      什么?!同学们听到这里大吃一惊,真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敢占据我国的领土。上历史课的时候比照唐元版图,觉得我国领土已经萎缩了不少,如今还有人赶来侵占,真是无法无天了!
      下课后我去找杨老师仔细询问此事,没想到杨老师来个翻脸不认账。问起南沙群岛的驻军,他的回答翻来覆去只有一句:那不成侵占我国领土了吗?我说:你上课时不讲过这里有外国驻军吗?杨老师还是那句:那不成侵占我国领土了嘛?!
      其实他并没有否认南沙有外国驻军,也没有否认他上课讲的话,但此时却一句也不愿多说,只是故意给我一种错觉,认为他不再承认上课时讲的话。我就上当了。杨老师是89年的毕业生,也许在心底比常人多了一根弦,政治的弦。
      可气的是,我们小学课本上却有“我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”这样的话。“多民族”没错,只是不知道那个“统一”怎么解释。海峡两岸这种情形能算“统一”吗?

      最能闹的,还是音乐课。
      音乐课一般会有一半时间学习教材上的歌曲,另一半时间则会学习当前的流行歌曲。小学时每当学习流行歌曲,老师总会让同学们抄下歌词,而初中就不用了,基本大家跟着老师就能唱下来。那一段电视台正热播电视剧《渴望》,李先妞老师教我们唱“东边有山”那首插曲。我平时不怎么看电视,所以学习之前根本不会唱,但这并不是说我们班的同学都不能唱。
      学完前四句,李老师照例让我们连起来唱一遍。“东边有山,西边有河,前面是车,后面是辙。”唱完李老师的风琴伴奏就停下来了,但歌声却并没有停下,后面传来了高亢的歌声:“不管是先有山,还是先有河......”
      李老师吃惊看着同学们,然后站起来挥手让停下来,可有人根本不听,歌声还在顽强的延续着,一些本来已经停下来的同学,也跟着歌声走了下去。李老师离开座位,撅着嘴,无奈的看着这群不听话的学生。
      我没有唱,因为我既不知道歌词也不会曲调,只能回过头去看同学们的表演。没有人挤眉弄眼,会唱的同学都神色安详的往下唱,似乎自己不是在恶作剧,而是按老师的指令完成合唱。这才是捣乱的最高境界,已经把捣乱当成了正常程序。从我的位置往后看正对着许书心,他稳稳的坐着一动不动,眼睛似笑非笑,嘴巴可一刻也没停下来。
      终于到了“一步一个深深的脚窝,每一个脚窝一支歌”,歌声停了下来,李老师的气似乎也生完了。她指责了几句大家“很多地方唱的不对”,然后回到风琴前继续教歌。而同学们也不再胡闹,认真的学完了这首歌。

      李老师还担任四班的班主任呢!按她这样的性格,能管住学生们吗?四班岂不成了无拘无束的花果山了?!其实学校早考虑到这一点了,也有相应的对策。
      马浩在四班,刚开学没高兴多久,就闷闷不乐起来,原来他们的数学老师换成了苗头。再过几天,马浩哭丧着脸说,苗头准备把他们带到三年级。
      “苗头”就是苗校长,其实当时符头是学校的党委书记兼校长,苗头只是常务副校长,但在每位师生的心目中,一般的事情符校长不管,大家最怕的还是苗头。苗校长中等身材,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头白发。头发虽然已经全白,但仍然根根直立,迸发无穷的力量。
      苗校长身上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威严。平日的活动集会,只要苗头出现,附近马上会安静起来。我上初中三年,从来没有见过苗头发火生气,但肯定每个人都怕他生气。苗校长平时的行政工作很忙,这次出任一四班的数学老师,大概也是考虑到需要协助班主任李老师抓班级纪律吧?这种措施无疑是成功的,苗头虽然带四班不到一年,但四班已经用学习成绩报答了他的苦心。
      苗校长平时很忙,总是一幅风尘仆仆的样子。三年后我们这一届上高中,寒假得到的第一个令然震惊的消息竟然是苗校长去世了!追思起威严而来去匆匆的苗校长,他那满头倔犟的白发里藏着多少艰辛?他那繁忙的身躯是否早已疾病缠身?几十年的教学生涯里培育了无数桃李,我们是他送走的最后一批学生了,而我们却没能回来送他一程。
      每次翻看初中的照片,总会想起苗头。威严,勤勉,他就是八十年代内乡初中的象征。

     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一天下午课外活动,我们班的篮球队刚出去没多久,就有人带回来一个不幸的消息:杨运龙腿部骨折了!
      完中的操场都是泥地或草坪,没有水泥地面,平时摔倒是不容易受伤的。但杨运龙不是摔伤,而是被砸伤。什么东西砸的?篮球架。一马平川的操场上,比人还高的也只有那几个篮球架了,而恰恰是一个篮球架倒下来了。
      篮球是一项很激烈的运动,特别是篮板下面,冲撞剧烈。为了避免运动员撞上篮球架受伤,篮球架必须有一定的倾斜。而倾斜就造成了不稳定,标准的篮球架底座质量应该很大,保证其不会倾倒。而为了经济期间,大多数的篮球架底座不会做的很重,完中的球架就是这样。补救的办法在底座上压上了石条,维持着一种不很稳定的平衡。
      这种平衡一般也不容易被打破,但这一天显然很不走运,投篮的时候篮球竟然夹在篮筐和篮板之间,不下来了。如果大家有扣篮的身高,一个起跳就能把篮球拍下来。但同学们想的是另一种办法:爬上篮球架够篮球。两三个小伙子往上一吊,大石条压不住了,篮球架向前扑倒。杨运龙正在篮下,据说他只来得及把身后的人推开,而他却来不及再跑开,篮板压上了他的右腿,小腿骨折。
      骨折当然要送医院治疗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但我们班主任却很头疼,一方面她失去了一个班长,另一方面,总有大个子为照顾杨运龙而逃课,也够麻烦的。
   

      从杨运龙受伤起,一些同学就排班轮流照顾杨运龙。主要有姚万瑞,彭红彬,王林涛,周晓宇等人。杨运龙家住四小附近,和完中恰好是大掉角。同学们去看望他一次,回来总要迟到,唐老师为此很头疼。一周后的一天开班委会,唐老师说要在晚自习上宣布:以后不准旷课去看望杨运龙。
      我一听,这个命令可真及时,这些天我还没去过呢!他家太远,而我还不敢骑自行车上街,因此我和王恒商量:就今天晚上吧,咱们赶紧去,到明天就不让去了。
      那是我学生生涯里第一次逃课,没有任何理由就跑了。在杨运龙家里,他向我详细的介绍了那天受伤的经过,以及打上石膏后伤口愈合的情况。看来这些内容他已经讲过多次。一会儿就见到又有同学来了,带着一个大西瓜,大快朵颐。
      英语刘文君老师大概还把我们当成小孩子。见杨运龙不在班里,他就想把养育弄树立成反面典型。一次英语课上,刘老师说:杨运龙腿砸断了,他父亲也不让他住院,现在就一个人在家里呆着。言外之意大概是说:千万不要向杨运龙学习呀!你看他现在的境况多惨!
      也许我们班有人没有医学常识,还不懂骨折后打上石膏只需要静养就行了,但每个人肯定都知道杨运龙在家有同学们轮流陪伴,绝对不会“一个人在家呆着”。因此刘老师那段悲天悯人的话立刻成为笑柄。而这段话传到杨运龙耳朵里,杨运龙当然很不高兴,曾说:我骨折了他就这样笑我?!等我好了,我让他儿子也常常这种滋味。
      好在杨运龙只是说说而已。刘老师的儿子刘刚和我们同届,此后并没有遇到过什么意外事故。

      中国最大的姓是张王李,而据说重复率最高的名字是张勇和李兵。特别是从七十年代末开始,“卫东”,“建国”少了,“刚强勇敢”这些“响亮”的名字多起来。那个年龄段的男孩,差不多每个学校都会有一名或几名“张勇”。我们那届就不止一个,一个在9班,一个在我们班。但我们班的张勇名气更大,主要是因为他的绰号。
      也许带有偏见,我总觉得叫“张勇”的孩子大都很调皮。其实名字在很大程度上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。因为名字大多是父母给取的,这个名字本身就包含着父母对子女的期望,而这种期望总和父母的价值观一致,就体现在平时的教育引导上了。孩子名叫“文豪”,父母可能会在孩子在遇到争执的时候,教育孩子退让一点,回家后在读书上下功夫;而孩子叫“兵勇”的,父母更希望他要强些,鼓励孩子挑战规则。
      张勇没有辜负长辈对他的期待,平时说话做事很是强势。他说他上一小的时候,课间大闹教室,班里四排桌子被他推倒两排。想象那书本满地一片狼藉的景象,估计敏感的人一看都怀疑要地震了。平时聊天,张勇也是有理讲理无理强三分,极为惫赖。可惜强中更有强中手,这次他遇到了王仕文。
      有一次,王仕文挑衅张勇:“你爸爸有几个头?!”张勇当然不甘示弱,回敬道:“你爸爸俩头!”王仕文马上不遗余力的在班级大肆宣扬,张勇的父亲两个头。结果让张勇很受伤,“俩头”成了张勇的绰号,班里不管男女都这么叫,张勇也从反抗到屈服,承认了这个独特的绰号。
      我相信六班的老同学,也许有人已经难以想起张勇这个名字,但提起“俩头”,一定会回忆起他歪着头,斜着眼,嘴里滔滔不绝的形象。

      初中生斗嘴很有趣,并不是看谁理由充足,而是看谁说话快,看谁脸皮厚。这一点王仕文可不遑多让。整蛊人也有一套,还总能让人发现不了。一般来说老师对这种学生最头疼,但有的老师却有办法。
      一次生物课,王凤敏老师走进教室,大概觉得教师有些异样,具体是哪儿不对却看不出来。骚乱的中心是王仕文,大概是王仕文又在耍什么花招。王老师马上说:王仕文,你站到教室后面去。王仕文很是不解,站起来说:我没有坏呀!王老师很平静的说:我知道你没坏,不过,你还是站后面去吧。王仕文不满又无奈的拿起书站到了教室后面。这才开始上课。
      当然不是每位老师都有这样明察秋毫的能力。话说过来,即使某位老师发现了骚乱的根源,没有真凭实据敢让一名学生站教室后面吗?王老师在这方面还是有优势的,因此她带的十班活而不乱。
      据说十班的同学经常和王老师谈心,主要内容是抱怨现行的考试制度不公平,一张考卷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前途,让很多多才多艺的同学无法展示自己的能力。王老师也无奈的说:但现在除了考试,没有更好的办法呀!有的同学提出上大学应看学生平时的综合能力,由老师推荐。几年以后我就明白,考试是所有的不公平的选拔方法中最公平的一种。如果老师有权利推荐学生上大学,其弊端难以估量。我上高中,上大学都没有考试,因此需要平时成绩,而我的老师给我填的平时成绩实在高的让我惭愧。不知这在我国是不是一个普遍现象。

      从1983年开始播放《射雕英雄传》起,大陆掀起了一股武侠热潮,在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达到顶峰。中学校园里也有大批的武侠迷,不少人对金庸
      古龙崇拜的五体投地,说起东邪西毒如数家珍。崇拜之后是模仿,于是有不少人也开始写武侠。可惜那时候没有网络,能流传下来的作品极少。
      我们班的写手大概有靳东浩,李远,刘生晓等几家。靳东浩写完后首先要让他哥给修改,因此文笔更加流畅些。只是大家写的故事情节都大同小异,不外乎一个少年经历种种奇遇,在腥风血雨中成长为武林高手。每个主人公身上都有作者自己的影子,然后再给予完美化。由于缺乏深厚的历史背景,很难像金庸一样找一个历史的挂钉,小说中就出现了一些虚构的王国,甚至还有作者给自己王国设计了地图。当然故事情节里不会缺少东×西×等要素,模仿的痕迹很浓,武当少林这些门派也会不时出现。比较有特点的是李远写的《阴间大混战》,很能代表我们当时的认知水平。
      小说的第一段就是:我们已经走入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,而在阴间,又是什么样呢?

      阴间的皇帝还是阎王爷,但部下却分成两派,分别以左丞相毛泽 东和右丞相蒋介石为首。毛的部下是各个武侠小说中的正面人物,当然都是作者读过的小说,包括郭靖,杨过,乔峰,令狐冲,陈家洛,燕南天等,大概觉得队伍还不够壮大,就加入了岳飞,林则徐,洪秀全等历史人物。其实林则徐和洪秀全同时代,一个是清朝官吏,一个是天朝皇帝,绝对水火不容。但既然在我们的历史书上都是正面人物,在阴间就到同一条战线上了。蒋介石领导的当然全是反派人物了,从欧阳锋,裘千仞,杨康,岳不群,张召重,江别鹤到金兀术,汪精卫一应俱全。幸好小说里没有外国人,否则日本鬼子就应该受蒋介石的领导了。
      既然这么多人聚在一起,免不了“关公战秦琼”的事情。其实各部武侠小说中的人物到底谁厉害,一直是众说纷纭的问题,作者在这里采取了古龙小说里常用的“后出为强”的办法,即先出场的人物武功较低而后出场的大侠武功较高。陈家洛战胜了张召重,但不是欧阳锋的对手;郭靖赶来打败欧阳锋,但打不过金兀术;岳飞一出场,金兀术马上不敌,但岳飞不敌江别鹤;这时候燕南天出现,江别鹤闻风而逃......每部书中的人物都是成对出现,但共同的特点是邪不压正。
      可惜的是,李远的这部小说很可能没有保存下来。我总觉得这是一部很经典的小说,出自一个十二三岁的学生之手,有很深远的意义。
      小说体现了我国脸谱化历史教育的巨大成果。其实不仅是历史书,从电影电视剧到小说故事,每种文学作品的构成手法无一例外的是“制造矛盾冲突”,而制造冲突的方法则普遍是把出场人物分成敌我两个阵营。“凡是敌人拥护的,我们就反对;凡是敌人反对的,我们就拥护”。清王朝和英帝国都是敌人,所以洪秀全和林则徐站到了一个阵营里。
      另一点值得注意的是权力制衡的思想。毛和蒋分别统帅着势不两立的两个阵营,居然都在阎王殿同朝为臣,这与某些政治势力的博弈何等相似!李远曾当我们的班长,他在班级的管理中是否也用到了这种权利制衡?
      这部小说并不长,但在我们班曾风靡一时。虽然大家也提出不少问题,比如这些人本来已经死了,如果再“被杀”是否能活过来?也有人指出江别鹤功夫练成后,燕南天其实已经不是对手。但这些疑问都掩盖不了小说的光辉成就。

      一个班里出现两人同姓同名的情况并不鲜见,但象两个王攀峰那样从小学一同走到高中的却不多。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,在完中都和我不同班,一个在五班,一个在七班,是我的左邻右舍。
      他们有很多相同的地方。第一:同名同姓。第二:同庚。都生于1977丁巳年。第三:同籍。当然大家都是内乡人,但他们俩都住在城镇北菜园,距离很近。第四:同届。他俩一起在三小读小学,五年级时同班。后来一起升入完中,一起考入高中少年班。第五:学习成绩同等优异,都应届考入名牌大学。
      有时候为了区分同名的同学,老师会在他们名字前面加上(大)或(小)。但如果这样区分王攀峰,连我们这群好哥们儿有时也会弄错。因为七班的王攀峰年龄略大几个月,身材玉树临风;五班的王攀峰小几个月,却长得高大魁梧。很多同学根据体型来叫他们“大攀”、“小攀”,和我们根据年龄来分辨的结果正好相反。因此十多年来也没有人能确定谁是大攀谁是小攀。
      其实象我和马涛这样的铁哥们,提到他们的时候有一种特殊的分辨方法。那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,班主任为了分清楚他俩的卷子和作业,特别在班里规定,两个人的名字分别写成“王攀峰”和“王攀锋”――用feng字的不同偏旁以示区别。这样确实一目了然了,但喊出来却仍然容易混淆。后来数学老师点他们名字的时候,曾喊做“王攀山峰”和“王攀金锋”。大家在课堂上忍者笑,下课后就省略相同部分,分别叫他们“蹒跚”和“筋”。后来蹒跚在七班,筋在五班,当然在完中就很少有人这样叫了。
      其实五年级的班主任有些偏袒蹒跚。因为“攀峰”的本意是攀登高峰,当然是“山峰”了,改成“攀锋”则显得有些不伦不类。蹒跚的妈妈是三小的老师,也许正因此他才得到了这样的隐性照顾。但不管怎么说,“蹒跚”和“筋”这两个绰号都极度名不符实。王攀峰平时走路轻盈潇洒,估计到八十岁也不会步履蹒跚。而“筋”在内乡话里有做事教条,不爽快的意思,但王攀锋却头脑灵活,待人也极为豪爽。

      和我们班来往最多的,当然是五班和七班。七班学习成绩好,在我们眼中都是阳春白雪;而五班则大多是难兄难弟了。王攀锋,李彦龙和我同来自三小当然很熟悉,还有李成起,苏振华,宋阳,袁阳等等。
      苏振华和那位开国将军同名,他本人也高大魁梧,很有领导派头,可惜生不逢时,在和平年代里没有用武之地。宋阳和袁阳都个头不高,在一起被人称为 “山羊绵羊,羯子水羊”,他们也不生气。袁阳很有文艺细胞,中小学的文体委员一般是女生担任,但在五班却是袁阳当仁不让。遇到学校里组织歌咏比赛上,袁阳就会身着燕尾服,手拿指挥棒,展示他的音乐天赋。
      谢菊花说话慢悠悠的,不幸成为一些同学的取笑对象。王肖戈就爱逗谢菊花说话。开始总是谢菊花不理他,他就不停的在旁边念叨,谢菊花终于着急了,就说“唉――,我―招――你了?”王肖戈就哈哈大笑,说谢菊花说话真好听。
      五班的美女除马晓玉外,还有符君,可我开始一直不认识她。有一次我家来了一位客人,是一位老太太,和我奶奶聊得很投机。她说她孙女也在完中上学,还和我一届。我赶紧问叫什么名字,她说叫符君。我以前确有一位同学叫符军,但那是一位男生。符奶奶给我说了半天,才明白是鸡对鸭讲。长大后符君嫁给了宋阳,摆脱不了早恋的嫌疑。同时也应了一句老话:近水楼台先得月,向阳花木易为春。

      我们班的女生太少,似乎还没有成对的出现。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家心里都是一片净土。
      天气逐渐热起来,不少女同学都穿上了漂亮的连衣裙,乱花渐欲迷人眼。午间自习时候,我的钢笔稳稳当当的放在桌子上,李权的胳膊肘慢慢的蹭过来,把我的笔蹭到了地上。我以为他不小心,就没说什么自己把笔捡了起来。没想到没过一分钟,李权的胳膊肘又过来了。我看他是有意找事,就问:“你碰我笔干什么?”没想到李权理直气壮地说:“笔掉到地上还不好吗?”还做了一个鬼脸。我把笔收起来,李权还在说我笨。好半天我才明白过来,这群不良少年呀!
      比起李权的偷偷摸摸,靳东浩就算明目张胆地骚扰了。由于天热,很多女孩都买了纸扇,平时很是爱惜。靳东浩把谢晓薇的扇子借了过来,拿起墨笔就在上面乱画几笔。我想这可怎么还呀!靳东浩说:没事。然后合上扇子走到谢晓薇面前,痛心疾首地说:“对不起,我玷污了你...”谢晓薇顿时满脸通红,正待发作,靳东浩接着说“...的...扇子。”并把扇子打开露出乱画的痕迹。谢晓薇一怔,送了一口气,也不再追究画扇的责任了。

      不知道现在内乡的第一高楼有多高,曾经有一段时间,这个称号属于工人俱乐部。
      工人俱乐部在建成初期就是内乡县城标志性建筑之一,白色的楼体显得很气派,县里也常在这里组织一些体育比赛,因此有一段时间人气很高。但俱乐部里除了院子里的一个乒乓球台和一个篮球场外,室内设施是不常对外开放的。不过我们这群小孩还有一个去处,那就是顶层的露台。
      工人俱乐部的顶层,有一个很大的露台。站在这里可以鸟瞰整个县城,我才发现原来内乡县的南大街北大街也不是在一条直线上。东边可以远眺白练一样的七里河,北面则是一大片仓库的红瓦屋顶,那是直属库。
      从楼梯到露台之间有一个铁门,平时这个铁门是上锁的。但这难不倒我们,我通常会站在栏杆上,从铁门的旁边攀上露台,这时候两只手要抓牢,身体下面则是悬空。每次通过,我都要回身看看刚才通过的地方,旁边三层楼顶“工商银行”的标志显得那么小...
      那年全县篮球比赛,完中代表队和内乡化肥厂代表队进入了决赛,晚上全校放假让大家去为学校加油助威。化肥厂队有一个队员应该是从专业队下来的(也许是借来的外援)技术非常好,但其余四个人却不能和他形成有效的配合。我们学校上的是吴天敏,张林泉,齐荣克,褚东方等几位老师。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三个裁判,平时觉得我们体育老师身体也够强壮的,但和他们一比,就显得太苗条了。还有就是裁判吹了犯规,犯规队员必须自己举手“认领”,我们几位老师配合默契,犯规都很平均,而化肥厂那位专业队员则早早的陷入了犯规危机,比赛结果就不言而喻了。

      在文庙大殿和教学楼中间,原来还有一排土房,那应该是很古老的建筑了,曾经是完中的图书馆和食堂。教学楼彻底完工后,这一排房子就显得不太协调了。很快推倒,美化路面,完中校园登时宽敞起来了。
      和老房子同时倒下的还有很多棵树。中国人有在房前屋后栽树的习惯,这些树很像是房屋的附属品,房子倒了,树木也难逃被删刈的命运。但还有一个理由,那就是它们活得不够长久。因为最古老的一棵槐树还是被保存下来,就在大殿后面,枯皱的树皮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沧桑。槐树下面还有一块很大的“镇石”,连同文庙,形成了一个幻境般的小世界。远看去像是来自古代的使者,艰难又倨傲的坚守着自己的领地。
      但这种超现实的幻境很快就被破坏了。不久后的一天,几名工人来到文庙的墙壁旁边,剥去一片红墙,嵌上一块“省级文物保护”的标志。就在他们将要完工的时候,我忍不住走过去对他们说:你们这明明是破坏文物嘛!几名工人对着我笑了笑。夕阳下,工人,“文物保护”标志,一切又回到了现实。

      有一天,靳东浩突然问我:咱们班长得最漂亮的男生是谁?
      这可是一道难题。平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兄弟,哪还注意谁俊谁丑?我转过身端详大家,说道高大魁梧,后面几排有很多大个子。但这个问题很蹊跷,不是说帅气,而是说漂亮。似乎应该从小个子中找。嗯,耿兵不错,就是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条缝;杨少耕白白净净,但似乎他和靳东浩关系不太好;难道... 难道靳东浩这个家伙如此自恋?靳东浩一看我盯着他,马上辩解说不是他自己。那是谁呀?是孙强。
      按靳东浩的说法,上学期我们分班之前,孙强就是原七班有名的漂亮小伙子。这里不说“帅哥”而说“漂亮小伙”,是因为帅有很多种,而漂亮只有一种。的确,孙强的浓眉大眼,脸庞白里透红,五官分布最应该用“漂亮”来形容。
      后来才知道,孙强不是内乡人。他家在新疆,他应该有部分维族血统。长期以来,西部的教育水平不如内地,高考分数也差了很多,这也是这些年“高考移民”的由来。但象孙强这样则属于“反向短期移民”,即边疆省份的学生保留原来的户口学籍,来内地念书。到高中毕业时再回到原籍参加高考,就有很大的优势。孙强的一个姨家在内乡,他就住在姨家。更有甚者,他本来姓李名叫李强,在内乡学习期间则用姨父的姓。
      孙强初中没念完就回新疆去了。不知道几年内乡生活是否为他以后的学习建立了优势。现在的孙强在做什么呢?你在“早穿棉袄午穿纱,抱着锅炉吃西瓜”吗?

      至于班里最漂亮的女孩,好象一直没有评过,但我认为非王晓燕莫属。
     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惯例,我觉得中学的语文课代表一般会由一个比较漂亮的女生担任。似乎这样更能彰显出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美和宽容,就像身着“青花瓷”套装的奥运礼仪小姐,能带来一种优雅的意象。王晓燕很好的完成了这个使命。她恬静而甜美,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微笑。
      王晓燕的性格很不张扬,但有一次她让大家领会到她烘托气氛的能力。那是一个课间,张红专和马瑞恒在桌子上扳手腕。张红专和马瑞恒都是学习成绩很好的同学,这本不足以使他们成为大家瞩目的中心,但王晓燕却在旁大声为他们加油鼓劲,还不停的鼓掌,于是全班的同学都开始注视这场角力。组后马瑞恒劲高一筹赢下了这次较量,王晓燕还兴奋了好久。
      马瑞恒长着高高的个子,学习刻苦且成绩优异,是“好学生”的典型形象。在初中阶段,相信很多男女同学都是互相欣赏的,但这种情愫大多都停留在欣赏阶段而没有更多的发展。这是一种遗憾,更是一种幸运,这种纯真的情怀值得永远回味。
      马瑞恒现在在北京发展,前途无量。不知道他还能否记得那场吸引全班目光的扳手腕比赛,可否回忆起当年的青葱岁月情怀。

      春去夏至,只觉日月如梭,转眼间又是一年。期末考试结束,杨运龙在班里做总结,说我们班在年级是第六,大家都说:名次不错呀!杨运龙加重了语气,说:一年级一共只有七个名次,我们是第六。哦,原来还有并列的,这么说我们是第九。还不是最后一名,但已经没人庆祝了。
      我在班里的名次也是第九名,爸爸不满意不过也没说什么。还好,大家的心已经飞向了绚丽多彩的暑假生活。
      (第二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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