菊潭文学
此心安处是故乡(外一篇)
此心安处是故乡(外一篇)
发布时间:2013-04-25
平日里,我是个习惯安逸的人,许多时侯,我更倾心于校园里草木鲜盛的林荫道,喜欢那些独处的时光,就这样一人走在杂花落尽的小径上,沐一沐林木间洒落的阳光和轻风,坐在冰凉的石凳一角,沉静在树影垂落的光线里,听凭鸟雀在四周的枝叶间弹跳吟唱的声响。就这样,直到夕阳向晚,暮色将黄昏填满。
周末,我喜欢到郊外走走。身着便装,徒步穿越校园层层叠叠的建筑群。出了校门,站在公交站台上张望,待发的各路公交车就停靠在路旁,分别开往这座城市的各个方向。行道上人影穿梭,上车后,往箱里投入一枚硬币,找一个临窗的座位坐定,伴随公交车启动时的轻微晃动,我把闲暇的时光交由短暂的旅程。我倾慕于这种漫无边际、不问时间、不问站点的乘车方式。闲散中的自由,仿佛把空间和时间的距离契合在一起,能够让人感受到时间穿梭的质感。就这样,任凭列车载我穿越纷繁的人群与车流,穿越城区,驶向城郊开阔的原野。
公交车缓缓停靠在既定的站点。我向开车的师傅询问了车子的返程时间和路线,然后跳下车来,脚步轻盈,田野,土坡,抑或山岗就在脚下。许多次,当我漫步田野,总能在不经意的空当想起远在重庆乡下的老家,那里有熟悉的草木、山冈,以及温润的土地散发的馨香让我感到无比亲切。或许,那只是潜意识的作用,避开人群中的熙熙攘攘,投入一份来自田园的自在与淡然。
从乡村到城市,最终使我成为了一个户籍上的异乡人。一种地域文化上的差异和内心的陌生感,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,让我感到无所适从。几年来,我在城市与乡间来回奔走,在漫漫的旅程中,我竟慢慢学会了如何“享受”车上的闲暇时光――望着窗外远山无言的庄重;岩石原始的坚硬;杉树缓慢精心地生长,以及野花怒放的草地,还有山冈上流云绚丽而朴素的光彩。在远处的小树林里,树枝垂得很低。此时,浓雾尚未散去,山溪在山底奔涌,它们的语言仿佛在述说着什么,只是许多时侯,我们已经丧失了聆听的兴致。当过往的事物伴随滚动的车轮驶离我们的视线,眼前的一切竟显得如此飘渺,仿佛一切皆是过眼云烟。于是,我便时常倾慕于古人王阳明的人生话语:你未看此花时,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,你来看此花时,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,便如此花不在你的心外。
人生在寻寻觅觅中过渡,行走的脚步道行且阻。耳边常有人在述说,此心安处即吾乡。可是,许多时候,当我们走在路上,翻越了千山万水,仿佛已经走到了世界的尽头,就在你回头张望的瞬间,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原点。在潜意识里,我已经把这座工作和生活的城市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,心中突然感到无比地清醒和感伤。那些遥远的脚步终究要流归遥远,整理好行装,我们亦将奔赴未知的前途和远方。
枕上读书
人生最惬意最享受的事情,莫过于枕上读书。
夜阑人静,头枕一片宁静,随手拿起枕边书,或唐诗,或宋词,或史记,打开书扉,字字珠玑随远古的筝乐走来,那一片粉桃翠柳,那一缕杏香萦绕,飞落在夜半青灯之下。
雪花飘飞的夜晚,躺在床上,翻读一阕古诗,那夜来的风雪便被 “处处闻啼鸟”“杏花飞满头”融化了。走进书里,犹如走进了三月,长长柳丝飘出两点青绿,又如三月的风,吹拂粉桃白杏,轻轻软软。“春日游,杏花吹满头,陌上谁家年少,足风流”。“池上碧苔三四片,叶底黄鹂一两声,日长飞絮轻”。“人面桃花相映红,桃花依旧笑春风”。细细读来,眼前仿佛看到游春的青年男女相互爱慕,在桃花柳树间暗送秋波,人面桃花双映红。又闻听早春的季节,气息芳润,池畔苔生鲜翠,林丛鹂清音。眼在纸中,神游书外。走进书中,模糊了季节,错乱了春冬。似有千万亩桃花盛开在心头,于是,缕缕花香在枕边缭绕不散。
疏雨敲窗的夜晚,最适读李清照,纳兰,李煜的词了。蒙蒙细雨,淅淅沥沥已经营造了一个婉约凄迷之境,烟雨楼台,斜风细雨,雨打梧桐,那声音,那情景与所读的文字浑然一体。“花自飘零水自流,一种相思,两处闲愁”。“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.。”隔着时光的窗,分明看见那“人比黄花瘦”的温雅女子,“帘垂四面,玉阑干慵倚”,“终日凝眸”,“守着窗儿”轻道:“梧桐更兼细雨,到 黄昏,点点滴滴。这次第,怎一个愁字了得!”那满纸愁绪,别情叠叠,萧索冷寂之感,充斥小屋,萦绕枕边。
捧读李煜的词,清新灵秀的文字,深沉哀绪的情感,一字一句,感同身受。“春花秋月何时了,往事知多少,小楼昨夜又东风,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”。“帘外雨潺潺,春意阑珊”。“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”。字里行间,李煜悲壮的神情,对故国的深切眷念,跃然纸上。淅沥的雨夜穿越时空的隧道,与他“无言独上西楼”,共同体会“剪不断理还乱”的离别情愁,同登小楼,仰天长叹“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。
喜欢读纳兰性德的词,风格清新婉丽。哀伤中带着悲愤,愁绪中向往美好。“辛苦最怜天上月,一昔如环,昔昔都成”。“唱罢秋坟愁未歇,春丛认取双栖蝶”。这位才华绝代的青年词人仅仅活了三十一岁,来到世间不过“惊鸿一瞥”。读他的词,感受那个饱含挚意深情,多愁善感的翩翩公子的丝丝愁绪。窗外的雨隔开了我和外面的世界,词人的形象渐渐地在我枕边丰满,凄婉动人的旋律,久久在心上萦回。
枕上读书的乐趣,无以可比。它不受篇幅,内容的限制,随意,休闲,松弛,懒散。夜阑人静,想读便读,或躺或卧,即养心又怡情,独一身而能思接千载,居斗室而能畅游天下。
枕上读书别有韵味。读书是一种享受,一种品味。躺在枕上,任书香满纸,让灵魂卧进一缕花香。在时紧时慢的风雨声中,千古过往,万世英雄,千百年往事,一幕幕,一件件,历历呈现在枕上。翻开一本书,犹如捧起一杯茶,品茗之间,淡淡的清香,丝丝缕缕。 淡淡的墨迹,清醒着朦胧的灵魂,袅动着灵魂的火焰。
枕上读书随意舒心,读累了,熄灯掩卷,闭上眼睛,思想如脱缰野马,翱翔于碧海蓝天,那嫩柳新杨,婉约桃红,杏花江南,古道塞外便都在我薄薄的梦里了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