菊潭文学
背影里的故事
背影里的故事
发布时间：2013-03-23
老屋未拆除时，东厢房厨间锅台前壁，有一块方正尺余水泥涂面，那是在我咿呀学语的年纪里，祖父一边拉风箱烧火做饭，一边教我识字的黑板。他是四乡八堡有名的先生，年轻时教过私塾学堂，后来投身革命，在隐蔽战线上对敌斗争，因而中断了授业解惑生涯。祖父的身影，伴着风箱阖动的节拍，凝固在柴与火的交响里。
记忆中的澧水，是一条不匀称的蓝带，起源于伏牛山东麓，山溪汇于孤石滩水库，下泄流经常村西南几个村落后，奔突而来，迎面撞上石筑壁垒，浪沫飞溅，继之折身东去，擦村庄流动，形成宽阔的河带，润绿着两岸的生命。澧河之南翠屏山系伏牛山余脉，形若醒龙，褐石镶于崖壁，山尾处龙王潭水深色绿，周边百草丰茂，故有种种传说。
祖父26岁那年，遭土匪劫持机智脱险的故事，最引人入胜。1938年秋，方城县惯匪王老末纠结国民党兵，将常村寨子洗劫一空后，又掳掠500余名村民做“肉票”，分队串绑。当劫匪押着众人，行至镇南二十里外的歪头山时，祖父听到有人暗中串联互解绳索逃命，忽生想起自己内衣兜里，未被土匪搜出的小刀来。匪徒们见有人哄散脱逃，边吆喝边追赶去了。他用小刀割断绑绳后，向山坡方向奔跑了百余步，竟被田间红薯瓤绊倒，一头栽于地垄沟内，正欲起身，猛听身后有匪徒骂骂咧咧追赶，便摈住呼吸，不再动弹。土匪们走远后，他开始在山野茫无目的地奔走。天蒙蒙亮时，隐约看见远方一人扛枪走来，忙藏身于一簇茅草后。待来人近前，发现原是一山民扛扁担下田。得知原委那人唏嘘不已，将他引领家中安歇，自己复又下田刨来山芋招待。隔日，他陪同祖父返回了故里。捱过几日后，家里凑齐了赎金，从土匪手里赎回同被“绑票”的祖父的三个幼弟……
祖父的睿智与坚贞，豁达与质朴，在对我启蒙教育中凸显出来。“文革”时期，墙报标语成为一道大菜；祖父被造反派罗织罪名加身，一面遭批斗，一面被指派写时势宣传板报挣“工分”吃饭。为照看我，他请木工在一个木箱底安装四个轮子，打造了一辆手推车，出工时推我同行。我离不开祖父，正如他不见我便心神不宁。家里摆放的各式各样毛笔，成我把玩的娱具。大号笔头用牛角筒棕毛制作，连同把柄重二公斤有余，运笔得双手操持。每有高墙书写，祖父要爬上梯架，挪步展臂，打格定位，侍弄漆墨，失脚之虞险令观者沁汗。倘逢严冬暑热，其辛苦更不待言了。祖父运笔的身影印刻在一座座墙壁上，也镶入我儿时的记忆。
由于家里藏书被抄家者几抄殆尽，仅余几本古代名著《连环画》册，成我看图识字的蓝本，结果招来不少小朋友聚读。祖父教我识字的方法很别致，譬如，乡邻央他写春联，让我站在案头镇纸读对文；替人写请柬，学记百家姓；代写书信，教字句组合。乡下流行儿童玩具兽棋，他便将“象狮虎豹狼狗猫鼠”等汉字符号，写于裁好的纸板上叫我辨识后，与村童伙伴玩耍。游戏规则概之为：排序前者吃后邻，尾鼠压大象。祖父育苗的琼浆，未能植一株小树长做房梁的木，是晚辈的不肖，是他的不瞑目……
记忆中的澧水，是一条不匀称的蓝带，起源于伏牛山东麓，山溪汇于孤石滩水库，下泄流经常村西南几个村落后，奔突而来，迎面撞上石筑壁垒，浪沫飞溅，继之折身东去，擦村庄流动，形成宽阔的河带，润绿着两岸的生命。澧河之南翠屏山系伏牛山余脉，形若醒龙，褐石镶于崖壁，山尾处龙王潭水深色绿，周边百草丰茂，故有种种传说。
祖父26岁那年，遭土匪劫持机智脱险的故事，最引人入胜。1938年秋，方城县惯匪王老末纠结国民党兵，将常村寨子洗劫一空后，又掳掠500余名村民做“肉票”，分队串绑。当劫匪押着众人，行至镇南二十里外的歪头山时，祖父听到有人暗中串联互解绳索逃命，忽生想起自己内衣兜里，未被土匪搜出的小刀来。匪徒们见有人哄散脱逃，边吆喝边追赶去了。他用小刀割断绑绳后，向山坡方向奔跑了百余步，竟被田间红薯瓤绊倒，一头栽于地垄沟内，正欲起身，猛听身后有匪徒骂骂咧咧追赶，便摈住呼吸，不再动弹。土匪们走远后，他开始在山野茫无目的地奔走。天蒙蒙亮时，隐约看见远方一人扛枪走来，忙藏身于一簇茅草后。待来人近前，发现原是一山民扛扁担下田。得知原委那人唏嘘不已，将他引领家中安歇，自己复又下田刨来山芋招待。隔日，他陪同祖父返回了故里。捱过几日后，家里凑齐了赎金，从土匪手里赎回同被“绑票”的祖父的三个幼弟……
祖父的睿智与坚贞，豁达与质朴，在对我启蒙教育中凸显出来。“文革”时期，墙报标语成为一道大菜；祖父被造反派罗织罪名加身，一面遭批斗，一面被指派写时势宣传板报挣“工分”吃饭。为照看我，他请木工在一个木箱底安装四个轮子，打造了一辆手推车，出工时推我同行。我离不开祖父，正如他不见我便心神不宁。家里摆放的各式各样毛笔，成我把玩的娱具。大号笔头用牛角筒棕毛制作，连同把柄重二公斤有余，运笔得双手操持。每有高墙书写，祖父要爬上梯架，挪步展臂，打格定位，侍弄漆墨，失脚之虞险令观者沁汗。倘逢严冬暑热，其辛苦更不待言了。祖父运笔的身影印刻在一座座墙壁上，也镶入我儿时的记忆。
由于家里藏书被抄家者几抄殆尽，仅余几本古代名著《连环画》册，成我看图识字的蓝本，结果招来不少小朋友聚读。祖父教我识字的方法很别致，譬如，乡邻央他写春联，让我站在案头镇纸读对文；替人写请柬，学记百家姓；代写书信，教字句组合。乡下流行儿童玩具兽棋，他便将“象狮虎豹狼狗猫鼠”等汉字符号，写于裁好的纸板上叫我辨识后，与村童伙伴玩耍。游戏规则概之为：排序前者吃后邻，尾鼠压大象。祖父育苗的琼浆，未能植一株小树长做房梁的木，是晚辈的不肖，是他的不瞑目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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