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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逝的时光((第二十七章)

易逝的时光((第二十七章)

发布时间:2014-11-04 阅读次数:0 【字体:

发布时间:2014-11-04

第二十七章

  
  徐纤纤的退出成全了黄攀和大丫的婚姻。
  郑长安从朋友那儿借了一辆面包车,一大早便和郑军章、郑长生、袁因因、大丫、二丫一起回到了梅溪县城。
  贴红对联,贴红喜字,长生家的小院装饰得喜庆而热闹。大厨和帮工们全部到位,择菜的,洗菜的,切菜的,烧火的,炒菜的,端盘的,有条不紊。小粉也亲自上,既干活,又督促,尽心尽力。酒席就摆在长生家的院里院外,因为下着雪,长生便找人在院里院外都搭了塑料布,天气虽冷,但气氛很热烈。快晌午时,宾客们都陆陆续续地来贺喜了。砖瓦厂的领导和同事们来了,小粉的娘家亲戚来了,郑秉德和秀芹带着东儿和朵朵来了,老队长郑思源、郑恒久来了,还有许多乡亲们得到消息也来喝喜酒了。
  大丫穿戴一新,跟着父亲逐桌去敬酒。直到现在,从宾客们觥筹交错间红得发亮的脸膛上,从来宾们对父亲一句句的恭维中,大丫才从昨天的大起大落、恍恍惚惚中醒来,确定自己的校园恋情终于修成了正果,她要嫁人了。她应该笑,应该高兴,可她心里真的喜悦不起来。她就像一个要完成神圣使命的木偶一样,机械地跟着父亲去跟宾客们敬酒。
  来到二叔身边时,大丫先给二婶倒了一杯,恭恭敬敬地端到她面前,说:“二婶,侄女先敬您一杯!”
  袁因因穿着一件红色的长羽绒服,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长筒皮靴,烫过的长发披在背后,显得时尚而美丽。不等她开口,长安已抢先抓过因因的酒杯一饮而尽,然后才解释道:“你婶子有喜了,不能沾酒,我替她喝了!来,侄女,再给叔倒上!”
  “长安,这是大喜事啊,咋也没听你提起过。看因因想吃啥口味的菜,我让你嫂子专门给她做去。”长生惊喜地说。
  “没关系,哥,这菜已经很好了,我吃了很多呢,不用麻烦嫂子了。”袁因因微笑着阻止道。
  几个人喝了酒,又闲聊了几句,长生便拎着酒瓶来到了秉德和秀芹们这桌。秀芹一见长生父女俩,便爽朗地笑着说:“长生啊,你是咱村第一个大学生的爹,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啊!孩子,你如今嫁到了市里,可算是鲤鱼跳龙门了,给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带了个好头。我整天跟朵朵说要向你大丫姐姐学习,以后也考大学,当市民,吃公粮!”说得在座的宾客都哈哈大笑。
  大丫强打起精神说:“婶子过奖了,东儿能考到咱们县高也不错啊,成绩咋样?”
  “不好也不坏,反正没低于过前十名。”东儿谦虚地答道。
  “婶子,你瞧,东儿又是个大学生的料!”大丫的一句话差点把秀芹婶和秉德叔的嘴都乐歪了,敬给他们的酒也喝得更痛快了。
  朵朵真是长大了,她穿一件粉色的花袄子,剪着齐耳的学生头,看上去乖巧可爱,明年可该上初中了。长生端详着朵朵,那两只眼睛简直就是翠玉的翻版,便仿佛又看见了翠玉那虎虎生风的样子。他暗自后悔不该在艰难时把朵朵送人,要是留下她,最起码还能经常想起翠玉。如果翠玉还活着,今天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办喜事,那她一定会很高兴的,可惜,她永远看不到了,长生心里不禁弥漫过一层层痛苦的潮水。
  朵朵是个聪明的女孩,她看出长生爹爹为什么看着她出神,便故意对秀芹说:“妈,你不是说要让大丫姐姐捎东西吗?”
  秀芹一拍脑门,笑着说:“瞧我这记性,真是老了。”说着, 从身边布挎包里掏出一个用浅蓝色的确良布缝好的小包裹,对大丫说:“天儿也冷了,我担心丽芳这个没娘的孩子穿不暖,就给她织了件毛衣。刚刚来时本想到邮局去寄,东儿把包裹都缝好了,地址也写上了,可东儿说下雪天寄东西耽误事儿,所以想趁明天花车来接你时,顺便把这个捎过去,这样丽芳明天就能穿到身上了,我也放心了。”
  大丫笑着说:“我乐意帮这个忙,只是举手之劳嘛!可婶子为何不直接交给军章叔,他不是就坐在院里那桌吗?”
  秀芹摆摆手,压低声音说:“我咋没看见他!可东儿说了,怕拿给他他推辞不要,还是不让他知道哩好。再说,你到市里让昌儿拿过去不是更方便?”
  东儿恳求道:“大丫姐,这是我妈一针一线熬了一个多月才织好的,你一定要让昌儿亲手把它交给丽芳妹妹,这样我妈才会放心,谢谢你了。”
  大丫拿起这个沉甸甸的包裹,有些奇怪秀芹婶子母子怎么一唱一和的,好像这个包裹里装着什么金银财宝似的不放心这不放心那,便笑着说:“放心吧,保证丽芳明天就能穿上婶子织的毛衣了。”
  东儿听了,心里便踏实了。自从上次在郑庄和丽芳共度了那个难忘的夜晚,他的脑海里便再也挥之不去丽芳的音容笑貌了。他和丽芳每周通一次信,两个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,除了倾诉思念,更多的是相互鼓励,争取考上同一个城市的大学,早日走到一起。当然这都是瞒着大人的,今天也是这样,东儿趁着给丽芳寄包裹的机会,悄悄地把写好的信夹在毛衣里,并笨拙地亲自拿起针线把包裹缝好。他之所以请大丫姐姐帮忙,就是怕军章叔万一拆开包裹会发现他写给丽芳的信。他本可以不夹这封信的,但他太希望丽芳在穿上毛衣的同时也能读到他的心声,这样丽芳在这大雪天气便不仅身暖而且心暖了。这就是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全部的小心思。
  长生给老队长郑思源和郑恒久敬完酒,便领着大丫来到郑军章身边。长生看军章浑身西装革履,目光炯炯有神,一副谈笑自如的样子,觉得他已从失去金铃的阴霾中走了出来,不禁暗暗感叹军章比自己强。当初翠玉难产死后,长生在痛苦和悔恨中不能自拔,在烟酒中不知消磨了多少颓废的时光。军章虽然和他同病相怜,但他到底是在市里,眼界不同了,心境也不一样了,他看上去倒是比自己当初想的开些。
  可长生怎能想的到,郑军章这么快就已有了新欢。自从得知范小萍怀孕的消息后,可以说,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冲淡了他心底浓得化不开的忧伤。虽然金铃选择了以这种令人难以释怀的方式离开了人世,但事已至此,军章的眼睛还得往前看,军章的心还得在活着的人身上追随。特别是范小萍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,到医院做彩超得知怀的是个男孩的时候,郑军章激动得泪水横流,抱住范小萍千恩万谢都无法表达他心底的兴奋,用他自己的话说,简直比捡了箱金元宝还高兴。他年近半百,膝下只有丽芳一个女儿,这么多年金铃也未能再给他生养一个,如今能够儿女双全,他觉得心满意足极了,悄悄地对范小萍说他要给孩子取名叫“天赐”,可见他对这个孩子的珍视。他天天都要过去看范小萍,变着花样让酒楼的厨子炖这汤那汤给范小萍补养身体,忙得屁颠屁颠地不亦乐乎,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许多,更加有经理的派头了。
  长生给军章倒了一杯酒,笑着说:“兄弟,你现在是越来越精神了,大老板嘛,就是鸟枪换炮不一样了,来,哥敬你一杯!”
  军章站起身,爽朗一笑说:“啥大老板,我是丫鬟拿钥匙――当家不作主。酒楼是人家狗娃的,我充其量只是一个管家而已。”
  “狗娃这小子现在在干啥?”同桌的老队长郑思源吸了口旱烟问。真是时光易逝催人老,仿佛一转眼,他可头发胡子花白,成了奔七十的老头了。
  “狗娃不是把酒楼交给我打理了么,他今秋到深圳发展去了,都用上大哥大了。听他讲,现在在搞什么房地产开发,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呢!”军章答道。
  “想不到生产队那会儿偷奸耍滑的狗娃子,现在竟然成了腰缠万贯的大老板了!真想不到,想不到!”一旁的郑恒久老汉也连连感叹道。
  “恒久,你还记得当年他和黑蛋偷生产队玉米棒子的事不?当时大丫们还小,都不记事,今天叨叨起这事,也让小辈人听听。咱们审问狗娃时,他犟嘴说要是给他分块地,他一定能高产,当时咱们还说他是饿疯了说胡话,结果咋样,地真的就分到了户家。后来,我就想夸他有远见,可惜还没分地时,他便不吭气离开了郑庄。现在想想,狗娃这孩子看着滑,实际他脑子好使着呢,满肚子的花花肠子!”郑思源吸口烟袋锅,悠悠地吐着烟圈说。
  “是啊,改革了,开放了,你们这些后生们都能跟上中央的步伐哇,只有咱们这些不开化的老朽就等着吃土豆喽!”郑恒久接腔说道,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的飞扬跋扈。
  这时,军章悄悄地在贴在长生耳边私语道:“你自从娶了小嫂子之后,日子过得挺滋润啊!”说完,便笑着把酒喝了。
  众人便起哄道:“军章,你跟长生说的啥悄悄话,说出来也让咱们乐呵乐呵。”
  军章说:“我说长生哥有本事生个大学生闺女,咱们乐呵个啥,只有干眼气的份儿。”说得一桌人都笑了。
  大丫也笑着说:“军章叔,侄女也敬您一杯。感谢您为我和黄攀的婚礼筹划费尽了心,我们的新生活将从您的酒楼开启!”说完,便给郑军章倒了满满一杯酒,双手端到他面前。
  郑军章摆了摆手,豪爽地说:“孩子,叔还要感谢你呢,丽芳在学校里多亏有你照顾,成绩才会恁好。她要是能考上大学,你可功不可没哇!”说完,便仰脖一饮而尽,接着又说:“大丫,我把你结婚的消息告诉了你狗娃叔,他非常重视,说让我无论如何把婚礼现场布置得豪华气派,包你满意,这个钱他出,不让你婆家额外花一分钱。他还让我转告你和你爹,他那个项目刚中标,正是上马的关键时期,不然他就亲自回来喝你的喜酒了。你狗娃叔说了,让我帮他上一千块礼金给你爹。”
  大丫不好意思地说:“军章叔,你有机会替我谢谢狗娃叔,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,我在师院上学时,他没少照顾我,现在怎好让他再破费?”
  “是啊,这么大的礼我们可经受不起!你还是退回去吧!”长生心里有点不快地说,他是不想和狗娃这个仇人有任何的瓜葛。难道这区区一千块钱就能抚平他内心的伤痛吗?就能换回翠玉的性命吗?就能把这份仇恨一笔勾销吗?
  “那没办法,我也是端人碗,受人管,听命行事罢了。长生哥,写礼单的名也记了,钱也收了,你就别推辞了,这也是狗娃的一片心意。”军章面露难色地说。
  当着一桌人的面,长生也不好多说什么,只好不再言语。他扭头看了眼正帮厨忙得不可开交的小粉,心想,就算为了这个善良的女人,这个秘密只能永远烂死在心里,他告诫自己要忍耐,再忍耐,一定不能发作。
  酒席散了后,大丫帮着小粉与帮忙的人把一切都收拾停当。晚上吃过饭,安排长安和因因,还有军章都睡了后,一家老少除了昌儿没回来都聚到一起。床上堆满了宾客们送的被子、单子、被罩等物,大丫表态说:“爹,我什么都不缺,这些都留给你们和二丫。”
  小粉说:“孩子,你有这份心是好的,我作主给二丫留下几样作念想。但你二叔和你军章叔给你买的太空被挺好看的,你还是拿回去吧!我给你也缝了两床铺被,两床盖被。你看看,一个是龙凤呈祥图,一个是百子百福图,不知你喜不喜欢?”
  大丫看着那红绿两床缎面被子,眼睛湿润了,哽咽着说:“早说过啥都不需要准备,您还花这个钱干啥?”
  小粉笑着解释道:“在咱们老家,闺女出门,老人一定要缝厚被子,意在‘后辈’两字。孩子,这几床被子你也一定得带上。”
  接着,小粉把给大丫准备好的箱子打开,一件件把新单子新被罩、新缝的红棉袄红棉裤、新秋衣新秋裤、新鞋新袜子、新枕巾新毛巾都装了进去,最后把一个三千块的红包作为压箱钱也装了进去。小粉说:“你们说路程远,不让家里买家具,我和你爹给你准备三千块钱,你回头看缺啥自己再添。”
  大丫说什么也不要,母女俩拉扯了很久,小粉生气了,说:“无论如何,这钱你一定要拿上,一来咱不能让亲家小看了咱,二来万事开头难,才成家手里有俩钱是个胆。”
  大丫听了,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。从十岁失去母亲,这么多年来,自从小粉妈妈进了这个家门,她才又享受到了久违的母爱。小粉妈妈能这么十年如一日地对她们姐弟三个视如己出,在大丫心里她早已胜过了亲生母亲。明天就要出嫁了,看着小粉妈妈尽着母亲的职责为自己装箱,大丫的眼睛模糊了。这哪里是在装箱,这分明是在装爱的行囊啊!
  大丫心头一热,跪倒在地,哭着喊了一声:“妈!谢谢你!”她后悔这声妈喊得太迟了,这么多年,只因觉得后妈只比自己大十一岁,怎么也叫不出口,孰不知因为不喊妈而让小粉伤了多少心啊!
  小粉突然听到这一声“妈”,顿时愣在了那里,等她反应过来,便激动地丢掉箱子,蹲下身子紧紧地抱住大丫也哭了起来。常言道:后娘难当。她要付出多少心血才能换来大丫的认可啊!母女俩的热泪交织在一起尽情地流淌,一旁的长生和二丫也被这场景感动了,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。盛儿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看看这个,看看那个,也撇着嘴想哭了。
  “孩子,娘生身,各长心。你明天就要出门了,成黄家的人了,记着妈的话,要孝敬公婆,和黄攀相亲相爱;别任性,遇事多担待,不钻牛角尖,毕竟不是在咱家,长啊短的都没人计较,有委屈了就请假回来。妈就不赞成那句老话,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,孩子,你记着,这里永远是你的家!”小粉的一席话情深意切,语重心长。
  “妈――”大丫哭喊着又扑倒在小粉的怀里。
  这个夜晚,对长生家而言,是个难眠之夜。养了二十三年的闺女就要出嫁了,长生觉得好像有人拿了一把小刀,割去了他一块心尖肉,他心疼,难过,不舍,又高兴,祝福,期待,大长一夜他都不曾合一下眼。
  大丫更是辗转反侧,难以成眠。婚事是顺利地按部就班地进行着,大人们的脸面都保住了,父亲收获了宾客们无数艳羡的目光和恭维的话语,那对父亲而言,既是一种荣誉,也是一种荣耀。明早黄攀便会准时以新郎官的身份来接她回到市里那个家,开始一份全新的生活。她将为人妻,为人媳,以后也必将为人母,在这多重角色里,她会把她的生命诠释得更加丰满到位。也许十年、二十年之后,再回过头看今天心头的伤口,或许就不会那么疼了。时光会给那些伤口上药,那些伤口终会愈合,不同的是,心上会留一个难看的疤痕,虽然不痛,但杵在那里,总是一个提醒伤痛的标志。
  大丫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,试图看清现实,眼前却像蒙上了一层黑纱,什么也看不到。她想,反正和黄攀已领了结婚证,就算不举行婚礼就分手,也要到民政局去办离婚手续;为何不把婚结了,既不让双方父母难堪,又给自己给黄攀一个机会,就算试着生活一下,看彼此到底能不能磨合,能不能包容,能不能忘却。如果做不到,再离婚也不迟。
  此刻,在大丫心里,已没有了以前对婚姻的那种期待,因为她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。连她最信任最挚爱的黄攀都会变,这世界还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?所有的恋爱里,誓言最动听;所有的分手时,誓言最苍白。她的心里没有浪花,没有波澜,甚至连一圈涟漪都没有。她知道,昨天黄攀还在她和徐纤纤之间做着选择题,虽然最终她胜出了,可是这是婚姻,这不是决赛,还有一个选手和自己较量,终究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。更何况黄攀在结婚前肉体的出轨,打破了她对爱情所有美丽的幻想。也许,她应该当场弃权,她应该维护自己的尊严,什么都不管不顾,直接做个逃兵了事。但是一方面,她没法跟对她抱着满腔希望的父亲交待;另一方面,她太爱黄攀了,她早已习惯了爱他,习惯了有他,有了他的爱,她就像是个童话中的公主,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;失去他,将天塌海陷山崩地裂,日月星辰黯淡无光。她知道,黄攀对他所犯的错误已非常悔恨,如果她再放弃,最终只能落一个黄攀终生不娶自己终生不嫁的凄凉结局。所以,她愿意为了黄攀,为了自己,再试一次,不管前路上有什么豺狼虎豹在等着她,她都必须勇敢地迎上去……
  第二天早上,雪住了,太阳出来了,光线顿时变得明亮起来。迎亲的车队八点准时到达了长生家门口,随着一串万字头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,黄攀和他两个姑姑、两个姑父、一个小姨、两个表哥,还有四个司机,便手提贴着红纸、包着长粉条的猪肉里调子,抱着成箱的酒,成条的烟等四色礼进了门。长生夫妇、长安夫妇、还有军章一听到鞭炮响,便立马迎接出来,接过礼品,把迎亲的队伍请进堂屋入座。然后,摆上事先准备好的八热八凉十六道菜,倒上酒,简单吃个早餐,便要接新娘了。
  黄攀今天穿着西装,打着一条大红色的领带,显得格外精神抖擞。他进到里间卧室,见到分别了一天的大丫已梳洗完毕,正端坐在床边等他。黄攀快步上前,把大丫搂到了怀里,在她耳边说:“宝贝,我来接你回家了。”说着,便和大丫一起到了堂屋。
  要走了,分别的时刻还是来了。大丫看看父亲,看看母亲,看看妹妹,看看弟弟,心头涌上一股恋恋不舍的感情,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,她跪到父母面前,磕了三个头,哽咽着说:“爹,妈,我走了!”
  长生心里一热,眼泪便流了出来,他连忙抹去泪,把女儿拉了起来。他看着来接女儿的黄攀,突然有点恨他,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,竟然便宜他小子了。可天下所有养闺女的父母,都要面对骨肉分离的这一天啊!
  小粉也难过地拉住大丫的手说:“孩子,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,不准掉眼泪了。记住妈说过的话,有空了和黄攀常回家看看!”
  大丫流着泪不住地点头,她多想再听听父母嘱咐的话语,哪怕是一句唠叨也不嫌烦啊,这是她作为姑娘最后的时刻了,出了这个门,她便成了人家的妻子,没有人再当她是个孩子了。
  长生亲自把女儿的手放到了黄攀手里,郑重其事地说:“黄攀,我把大丫交给你了,你要好好待她,不准欺负她。”
  黄攀拉着大丫的手,笑着保证道:“爹,妈,你们放心吧,我一定会照顾好大丫的!”
  “走吧,孩子,走吧!”长生嘴唇哆嗦着,对女儿挥了挥手。在大丫说完“爹,妈,我走了!”,然后黄攀抱起女儿走出堂屋门的一刹那,长生背转过身,快步躲进里间卧室,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。
  大丫听着父亲的哭声上了车,心里难过极了。送她到婆家的除了二叔、二婶、军章叔,还有拎用红布包着洗脸盆的小弟弟盛儿。他们分坐在几辆接亲车上,被子、箱子、还有给丽芳捎的毛衣,都放到了二叔开的车后备箱里。车子发动了,明晃晃的光线在白雪的映衬下分外耀眼。大丫从车窗回望,家,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远,慢慢地模糊成一团影子,最后,什么也看不见了,大丫才扭过头,心头弥漫着难言的不舍和伤感。黄攀握住大丫的手说:“别难过,三天后,咱们回门还要见面的!”说着,便把大丫拥到了怀里。
  婚礼在军章叔的精心安排下办得隆重而气派,而且除了酒席的费用,坚决不再多收一分钱,这让黄攀的父母也非常满意。黄攀的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那高朋满座、席尽言欢的场景自不必细说。昌儿也来参加了婚礼,大丫便交待昌儿饭后把毛衣捎给丽芳。
  徐纤纤躲在酒楼门口,亲眼目睹了攀哥哥在婚礼上把戒指套在大丫的手上,她的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涌而下,连忙身心俱伤地逃离了现场……
  终于到了洞房花烛夜,新房里只剩下黄攀和大丫两个人了。大丫忽然感到紧张起来,腿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了。黄攀看着大丫有些苍白的小脸,爱怜地把她拥到了怀里,深情地说:“宝贝,终于等到这一天了,我不是在做梦吧?”
  “不是梦,攀,我们结婚了。”大丫悠悠地说。
  “我原以为,你会拒绝我,不要我,不给我任何改正错误的机会,我会……”黄攀话没说完,大丫便把手按在了他嘴上,打断了他的话,说:“别干傻事!”
  “不,我从小受过传统教育,知道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我不会干傻事,但我会用终生不娶来惩罚自己。老婆,感谢你的宽容,这辈子做牛做马都难报你大恩!”黄攀看着大丫的眼睛,真诚地说。
  “你这样说就言重了,你以为没了你,我还会改嫁吗?”大丫心尖上又滚过一股痛苦的潮水。
  黄攀把大丫搂得更紧了,过了一会儿,他捧起大丫的脸,从额头开始一寸寸亲吻起来,当亲到大丫脖子的时候,那痒酥酥的感觉让她无法忍受,她艰难地说:“我想躺床上。”
  黄攀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他一件件慢慢地褪去了大丫的衣服,那洁白如玉的身体又展现在他面前,他来不及细细地欣赏,连忙掀开大红色的被子,把心爱的女孩抱到了床上,为她盖上被子。他快速脱去衣服,躺到大丫身边。这是他梦想了许久的场景,此刻,终于如愿以偿了。他深爱的女孩就在身边,伸手便可碰到,可他却变得胆怯心虚,不敢随便造次。他侧身静静地用手抚摸着大丫的脸颊,腿无意间碰到了她冰凉的膝盖,他不禁怜香惜玉起来,把她的腿放到他肚子上暖着。大丫的脸颊顿时通红起来,黄攀看在眼里,心想,羞涩,对于一个姑娘来讲,是多么难能可贵啊!可惜他却不懂得珍惜,总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,在结婚前竟被路边的小花绊住了脚步,犯下了致命的错误。
  大丫压抑着激动的鼻息,静静地聆听着两颗年轻的心脏跳动的声音。她终于和黄攀走到了一起,此刻,他们作为夫妻,第一次这样亲密地躺在一起,她心里有激动,有害怕,有痛苦,也有失落。她不敢看黄攀的眼睛,她担心他灼热的目光会把她熔化;她不知道黄攀今晚会不会要她,一想到他的身体在婚前曾经献给了徐纤纤,她便本能地想要抗拒他。她思绪复杂,不知所措,只好闭着眼睛,静静地听时间流逝的声音。
  “亲爱的,春宵一刻值千金,让咱们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好吗?”黄攀亲吻着大丫的耳垂,情意绵绵地说。
  大丫听了,心里突然感到紧张得要命,身体也轻微地颤抖起来。她觉得她还没有准备好做他的新娘,可她该如何拖延才不至于伤到他呢?忽然,大丫急则变,变则通,通则心生一计,羞涩地说:“攀,如果你能顺利接上我十句诗,那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。”
  “好吧,你说吧!”黄攀搂着大丫妥协道。
  “一道残阳铺水中。”大丫说。
  “半江瑟瑟半江红。”黄攀答,“夕阳很美,可惜近黄昏,为什么会想到如此凄美的画面?”
  大丫暗想,这其实就是她此刻的心理写照啊!一半是冰川,一半是火焰,黄攀不会懂的。于是,她微微一笑,不予作答,想起初恋时的美好时光,又说:“月上柳梢头。”
  “这个简单,人约黄昏后。”黄攀接答。
  大丫眼前浮现出黄攀在师院白桦林里的第一次表白,不禁说:“众里寻他千百度。”
  “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黄攀顺口接道,眼睛里含满了深情。
  大丫想起和黄攀恋爱中的一波三折,便说:“衣带渐宽终不悔。”
  “为伊消得人憔悴。你这个小东西,咱们这一路,你可没少折腾我。”黄攀笑着刮了下大丫的鼻子说。
  大丫看难不住他,忽又想起她和黄攀在梅溪县城的绿云河畔,黄攀在听了她讲的传说后,对她说的永远不离不弃的誓言,便脱口而出道:“在天愿作比翼鸟。”
  “在地愿为连理枝。”黄攀接答,手轻抚着大丫的脸蛋,明显地感觉渐入佳境了。
   看来都难不倒他。大丫想了想,眼前不禁又出现那个下雪天,她说黄攀是白头翁,黄攀说她是白头翁夫人的感人场景,心里顿时暖暖地说:“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”
  “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这是我最喜欢的句子,也是我的心声。我爱你,大丫,永远,永远。”黄攀说着,眼睛湿润了,把大丫紧紧地搂到了怀里。
  大丫心里也深深地被触动了,是啊,那个白头到老的美丽神话,她怎能忘?如果自己不能包容黄攀在婚前所犯的错误,也许一念之差,他们就这样一辈子擦肩而过了,可是在彼此心里,还有谁能够替代彼此呢?于是,大丫哽咽着说:“曾经沧海难为水。”
  “除却巫山不是云。谢谢你,老婆,谢谢你的大度和谅解。”黄攀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。
  “结发为夫妻。”大丫也流着泪说。
  “恩爱两不移。”黄攀答,其实更像是爱的宣言。
  “愿我如星君如月。”大丫问。
  “下句是什么,才女老婆,为夫真是黔驴技穷了。”黄攀说。
  “夜夜流光相皎洁。”大丫看着黄攀的眼睛,悠悠地说。她投降了,完全投降了,什么骄傲,什么自尊,什么嫉恨,统统都丢到爪哇国了。
  “还有一句就十句了,娘子请讲!”黄攀含泪带笑地说。
  “花开堪折直须折。”大丫的眼睛里已写满了期待。她知道,她的心告诉她,你该准备好了。
  “莫待无花空折枝。”黄攀说着,深深地亲吻上大丫的嘴唇,过了许久,喘了一口气,说:“我有一句没答上来,我也说一句,你来接。愿得一心人。”
  大丫的心仿佛被黄攀吻了一口,不禁动情地接道:“白头不相离。”
  黄攀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答案,再也没有任何犹豫,任何彷徨,他一跃伏到了大丫身上,和她紧紧地贴在了一起。他爱怜地凝视着心爱的姑娘,她是那么纯洁,那么动人,此刻就像一只忐忑的小鹿,目光楚楚地回望着他。黄攀压抑着如火的欲望,像对待一件精美的远古瓷器,小心翼翼地爱抚着她,唤起着她,安慰着她,等待着她,直到看她慢慢地进入了状态,才怜香惜玉地轻轻地和她交融在一起……
    (未完待续)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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