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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逝的时光((第二十四章)

易逝的时光((第二十四章)

发布时间:2014-10-22 阅读次数:0 【字体:

发布时间:2014-10-22

第二十四章

  
  人间万事,总是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,有时你越想逃避,现实越会准确无误地逮到你,让你走也走不开,躲也躲不掉。
  范小萍本以为她那天表白遭拒后,这辈子大概也没有机会再和郑军章有一丁点的关系了,可是一件事的不期而至却让她这辈子怎么也避不开郑军章了。
  范小萍发现自己怀孕了。原本很准时的例假这个月却推迟了半月,她时不时地还有干呕的感觉,到医院一检查,那宫内早孕的诊断报告让她傻了眼。她清楚地记得上个月因为总是和狗娃吵架,两人从来没有同过房,她怀孕唯一的可能便是那晚和郑军章的一次恩爱。她用脚趾头想,也能肯定这孩子是郑军章的。可是,对于心如死灰的郑军章,她真是束手无策。她闪过把孩子打掉的念头,可一想到这是她和郑军章爱的结晶,她说什么也舍不得。告诉他吧,如果他不认,那她岂不是自取其辱;不说吧,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,难道让孩子一生下来再过一种没有父亲的日子?依依就是一个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孩子,她深知父亲在孩子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作用,她怎忍心再让这个小生命重蹈覆辙呢?她决心找郑军章好好谈谈。
  得知郑军章从老家回来后,一个晚上,安顿好依依睡熟后,范小萍独自一人来到了郑军章的住处。
  轻轻的叩门声,声声叩在范小萍的心上。门开了,郑军章站定在门里,见是范小萍,面无表情地问:“你怎么又来了?”
  一个“又”字让范小萍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,看来,郑军章是不欢迎她啊。可是,为了腹中的小生命,无论如何她都要再试一次。范小萍强挤出笑脸说:“我能进来说话吗?”
  郑军章未置可否,一个人朝屋里走去。范小萍关上门,跟着郑军章来到客厅里。郑军章给范小萍倒了一杯茶,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,然后坐在沙发里一言不发。
  范小萍感觉到郑军章对她的冷淡,她心里一痛,心想,若不是怀了他的孩子,她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厚着脸皮来见他,好像她是个没有自尊的女人一样。
  范小萍望着郑军章的眼睛,他的眼里已填满了苦涩和忧伤,再也看不到她的柔情和期待了。范小萍硬着头皮说:“军章,我现在是自由身,我和狗娃已断得干干净净,难道你就不能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吗?”
  “我不是说过了么,我已心如止水。”郑军章简单地说,冷酷得像一块冰。
  范小萍感到以前那个热心的充满温情的郑军章消失了,他变得冷漠无情,拒人于千里之外。尽管心痛,范小萍还是试探着问:“我记得你说过,我值得拥有一份完全属于自己的幸福。军章,你知道,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,我的幸福都寄托在你身上。除了你,我这辈子不可能再爱别的男人。”
  “小萍,你难道还不明白么,我不是说你不好,你是值得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,可我却给不了你,因为我只要一见到你便会想起金铃,你说我能给你幸福吗?”郑军章幽幽地说。
  “我怎能不知道,但是为了孩子,我不得不来找你。”范小萍无奈,只好亮出了底牌。
  “什么孩子?”郑军章疑惑不解地问。
  “我怀孕了,这是医院的检查报告。”范小萍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报告,递给了郑军章。
  郑军章看了后,轻轻地把报告放到了茶几上,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范小萍问:“你怎么能肯定不是狗娃的?”
  “不瞒你说,上个月我和狗娃一直在闹矛盾,我和他从来没有在一起过,所以我能肯定我绝对不会怀上他的孩子。”范小萍说,“如果你不相信的话,孩子生下来,你可以去做亲子鉴定!”
  郑军章看着那张检查报告,顿时傻眼了。他怎么也想不到,因为自己的一夜风流,竟然产生了一个孩子。他本想和范小萍此生都撇得瓜清水利的,好像只有这样做,才能对得起死去的金铃,可是一个小生命的不期而至,却把这一切都打乱了。
  “我只想听你亲口说,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?无论如何,你是孩子的父亲,你有权利做决定。”范小萍说。
  郑军章看着范小萍,她的眼睛里满是期待。他该如何抉择呢?他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,女儿也马上要考大学了,就算他让范小萍留下这个孩子,可是,他该如何对女儿说呢?任何人按时间稍一推算,那么,他在金铃死前就和范小萍有一腿的事便会大白于天下,别人自然会联想到金铃的死与他和范小萍的私情有关。到时,他该如何面对女儿,面对老家的乡亲?他的谎言不是不攻自破了吗?这些深层次的问题,范小萍能想到吗?她怎会知道他此刻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!
  郑军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他后仰着躺在沙发靠背上,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脸。
  范小萍看着郑军章难以抉择的样子,便站起身说:“军章,如果你为难,就当我没来过。”说着,便向门口走去。
  “等等。”郑军章追上来,拉住了范小萍的胳膊,说,“小萍,再给我一点时间,让我好好想一想,好吗?”
  范小萍站在那里,突然胃里又翻江倒海起来,她干呕了两声,便捂住嘴向卫生间奔去。
  郑军章听着范小萍呕吐的声音,感受到一个女人怀胎的辛苦,心里不禁一阵感动。他对自己说,郑军章啊郑军章,你难道就为了区区一张脸皮而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吗?如果那样,你岂不是太自私了,你还是个人吗?
  他想给范小萍一点依靠和安慰,想走过去把她拥到怀里,给她说一些温软的话语,但他却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,怎么也迈不动脚;他的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似的,怎么也张不开嘴。他就那么表情复杂地看着范小萍从卫生间憔悴地走了出来,然后说:“不早了,小萍,我送你回家吧!”
  深秋的夜里,郑军章默默地陪着范小萍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。街边高大的梧桐树下落了满地的黄叶,脚踏上去软绵绵的,夜风吹到身上,已有了彻骨的寒意。街道上冷冷清清,只有少量的汽车飞快地从身边呼啸而过,凄清的路灯光把郑军章和范小萍的身影拉扯得好长好长。两个人静静地走着,谁也不说话。忽然,范小萍打了个喷嚏,不由自主地把两手抱在胸前。郑军章见了,脱下外衣给范小萍披上。范小萍心里升起一股暖流,她望着郑军章,多想天永远不亮,就这样和心爱的男人一起肩并肩走下去,走到生命的尽头该多好……
  一连几天,郑军章都心不在焉的,他眼前总是浮现出范小萍憔悴的面容。这个女人,这些年在他的生命里总是如影随形,越想忘记越是摆脱不掉。他为她动容,为她动心,结果总没有好事发生,先是自己坐牢,接着又是金铃自杀。为什么,只要和这个女人沾上边,他郑军章总是要受到伤害?他真的想摆脱她,可现在偏偏范小萍又怀了他的骨肉,他该怎么办?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说想要这个孩子,因为他毕竟只有丽芳一个女儿,这辈子能再有一个孩子和女儿做伴也好。可只要他留下这个孩子,那他此生便注定和范小萍紧紧捆绑在一起,再也逃不掉。郑军章暗想,难道只有再对不起死去的金铃一次吗?可一想到范小萍带着女儿独自生活,现在又怀了孕,身边也没个人照顾,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。他不禁暗暗替范小萍担心起来,决心抛开一切顾虑抽空去看看她。
  一天晚上,狗娃来到范小萍住处看依依。依依见了爸爸,亲热地扑到狗娃怀里,吊在狗娃脖子上,一个劲地喊爸爸。狗娃心里一热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范小萍弄了几个菜,留狗娃在这里吃饭,狗娃没有推辞。吃饭的时候,狗娃发现范小萍总是吃清淡的素菜,不吃一点荤腥,以为她在减肥,便给她夹了块肉说:“小萍,你今天气色不太好,来,多吃点肉。”
  谁知不说还好,一看见那块肉,范小萍连忙捂住嘴,干呕着向卫生间跑去。狗娃疑惑地看着范小萍的背影,以为她是吃坏了什么东西,便走过去拍拍她的背,给她递了一杯温水。
  范小萍把刚吃的饭菜全吐了出来,胃里酸汪汪的难受,她擦去刚刚呕吐时憋出来的眼泪,接过狗娃递过来的水,喝了两口漱漱口,有气无力地说:“谢谢你,狗娃。”
  狗娃看着范小萍苍白的脸色,说:“小萍,你是不是病了,我带你到医院看医生去。”
  “不用,我只是胃里不舒服,见不得油腻。”范小萍强挤出一丝笑容说,她暂时还不想让狗娃知道她怀孕的事。
  “来,快过来坐下,我要跟你说点事。”狗娃扶着范小萍到客厅里坐下。
  “说吧,什么事?”范小萍问。
  “是这样的,今年春上邓小平他老人家不是南巡讲话了吗,有这么好的形势和机遇,我觉得今后国家经济发展很快将进入一个黄金时期。我才四十出头,虽然手里已有了两个酒楼,但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太单调无味了。我想,不如趁现在手里积累了一点资本,到深圳闯荡闯荡,就算一事无成,也算见了世面,大不了再杀回来,反正进可攻退可守,你说呢,小萍?”狗娃情绪高涨地说,显得眉飞色舞。
  范小萍听了,疑惑地问:“你准备去干啥,想好了吗?那里人生地不熟的,你去能行吗?”
  “万事开头难,我就喜欢这种有挑战的生活,这样才刺激嘛!小萍,你知道吗?以前在郑庄老家时,一次因为实在太饿了,我就和同村的黑蛋摸黑去偷生产队的玉米,结果被抓住了。当队长审问中提到我平常干活不下力时,我就说要是能给我分一块地,我保证能高产。当时队长还认为我说的是疯话,可后来咋样,地真的就分到了各家各户。小萍,我说这些不是说我狗娃有多聪明,我只是认为,眼光要放远一点,看准了形势就去干,过一种有积极性的生活多好。现在形势一片大好,邓小平也说了,不用再考虑姓资姓社的问题,不用怕割资本主义尾巴,为什么不抓住机遇大干一场呢?”狗娃像演讲一样,雄心勃勃地说了一大通话。
  又有一阵恶心涌上胸口,范小萍强咽口唾沫,艰难地说:“狗娃,你想干啥就放手去干吧,不需要跟我说的。”
  “小萍,我说过的话我永远记得,我给你自由,但请允许我永远把你当家人看待,因为我毕竟是依依的父亲,任何时候,有任何事,你尽管向我张口,你永远有这个权利。”狗娃深情地看着范小萍说,“我真心祝福你能和郑军章走到一起,他是个靠得住的男人,他会给你幸福的。”
  范小萍眼里蒙上了一层泪雾,她怎能对狗娃说她现在所承受的痛苦。她多希望郑军章能接纳她们母子,可他一副不温不火的态度,她也搞不清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。
  依依已经睡了,狗娃起身到儿童房默默地坐了一会儿,便准备离开了。范小萍把他送到门边,狗娃忽然扭过身,看着范小萍,悠悠地说:“小萍,我能再抱抱你吗?”
  范小萍的眼泪终于噙不住,快速地滚落下来。狗娃紧紧地把范小萍搂到怀里,哽咽着说:“小萍,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,可我却没有资格拥有你。今后,你要学会照顾自己,照顾好我们的女儿,知道吗?我看你脸色不好,有病就去看医生,不要硬撑着。天冷了,记得加衣裳,别冻着了,你好感冒……”
  范小萍听着狗娃殷殷的嘱咐,忍不住哭出了声。明明一切都结束了,为什么,自己的心还会这么痛?狗娃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……
  从范小萍那儿出来后,狗娃开车直接来到郑军章家。见是狗娃,郑军章不冷不热地让他进了屋。狗娃把要走的打算跟郑军章说了一遍,然后说:“军章哥,我要走了,我想拜托你把两个酒楼都照顾起来,你全权行使酒楼的一切经营管理权。还是老规矩,利润咱们兄弟俩各半,你就放手去干吧!小宝还小,这世上除了你,没有第二个人能让我放心,所以,我希望你不要拒绝,当是帮兄弟的忙了,好吗?”
  郑军章看着狗娃那真诚的目光,不知该怎么接腔。他本来打算这次从郑庄回来,就跟狗娃摊牌不干了。他不想活在狗娃的阴影里,更何况,若没有他老婆告状,金铃怎么会想不开而自杀身亡。早知会发生这么多事,还不如出狱后就回到郑庄农村去,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,就算生活清苦点,至少金铃还能活着。可现在,没想到狗娃却要走了,他把两个大摊子都交给了自己,这是一种怎样的信任和胸襟?本来是自己有错在先,狗娃却能如此以德报怨,郑军章的心里愧疚之余,更充满了感动。
  狗娃见郑军章不吭声,便接着说:“军章哥,不瞒你说,我刚刚去看了依依,小萍现在的状况好像很不好,她脸色很憔悴,好像生病了,我说带她去看医生,她也不去。也许她还在恨我,我心里也很难过。事到如今,再说什么假如时光能够倒流的话也没有任何意义了。我在想,小萍她是真的喜欢你,你现在也是单身,你才四十多岁,你可以试着考虑接受小萍,给她一份完整的爱。你们共同把酒楼经营起来,把咱们的后代都养活起来,你说好吗?”
  郑军章听明白了,狗娃说的后代就是小宝、依依和丽芳,但他心里明白,还有小萍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。既然狗娃说得如此诚恳,他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拒绝呢?他对狗娃说:“你放心走吧,酒楼有我,我一定会尽全力把它们经营好。”
  狗娃见郑军章终于答应了,激动地伸出一只手,郑军章见状,也伸出手,两个大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……
  狗娃走后,郑军章决定去看看范小萍。一进门,他第一眼就惊呆了。范小萍怀孕后脸色明显憔悴了许多,往日白晰的脸也变得有点腊黄了。他不禁关心地问:“小萍,你最近没有休息好吧?记得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,别累着了。”
  范小萍听了,心里一热,眼泪便流了下来。这么久了,郑军章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,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有温度的话。此刻,听到郑军章难得地说出一句关心她的话,她怎能不动容呢?憋了许久的委屈通通涌上心头,她忍不住大哭起来。
  郑军章走上前,把伤心恸哭的范小萍拥到了怀里,动情地说:“小萍,委屈你了,是我不好,原谅我吧!这些日子,我太难过、太懊悔、太自责了。你怀了我的孩子,我却对你这样,小萍,你怪我吧!”
  范小萍听军章这么说,哭得更加厉害了。但这是幸福的泪啊,她终于得到了郑军章的真心,这么多年了,她终于做到了。
  郑军章擦去范小萍腮边的泪珠,拉着她到沙发边坐下来。他握着范小萍的手说:“小萍,我只有丽芳这一个孩子,你现在怀了孕,说真的,我心里挺高兴。但是,你也知道,金铃的死因我是瞒着女儿和乡亲们的,如果我们在一起,那不等于把一切都大白于天下吗?单是乡亲们的议论我可以不管,但对丽芳的打击可太大了,孩子刚刚失去了母亲,我不能在她心里的伤口上再撒把盐啊!”
  “军章,别说了,我都能理解。我不求你能和我结婚,只要你能认下这个孩子,只要你有空的时候,能隔三差五地来看看我们母子,让孩子知道他是一个有父亲的人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范小萍眼里闪烁着光彩说。
  “那岂不是又让你回到以前那种苦苦等待的日子了吗?”郑军章心疼地问。
  “军章,这不一样。以前等待狗娃,那是一种没有希望的等待,因为他有家有老婆,他的心一分为二,从来没有完整地属于过我;而现在,我等待你,那是一种甜蜜的等待,我心甘情愿,因为你的心只属于我一个人。只要我们心心相印,我不在乎那一纸婚书。”范小萍说着,眼里又闪动着泪花。
  “小萍,真是太委屈你了。你真是一个宽容大度、善解人意的好女人!我郑军章何德何能,奔五十的人了,还能拥有你这么好的女人。我以前拒绝你,是不想耽误你,你应该拥有一份完整属于你的幸福。如今,又让你做一个男人背后的女人,你真的没有怨言吗?”郑军章攥紧了范小萍的手问道。
  “也许,我命中注定只能做一个背后的女人。要说难过,肯定有那么一点点。可是,相比较于幸福,那一点点难过简直微不足道。十年了,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,成为了你的女人,就算再苦再累,我也无怨无悔!”范小萍靠在郑军章的肩头说。
  “那我不在的时候,你会寂寞吗?”郑军章问。
  “有依依陪着我,我不会寂寞的。我想好了,你若不想在狗娃的酒楼干下去,我们可以找个项目从头做起。狗娃给了我五万块钱,你想好了,就用它作启动资金。”范小萍真诚地说。
  “小萍,我本打算跟狗娃摊牌不干了,可他找到我说,想到南方去闯一闯,他把两个酒楼都交给我打理,我看他说得那么恳切,想想毕竟是我们对不起他在先,我便没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。唉,现在回头想想,真是人生如梦,从梅溪到市里,转了一大圈,我最后还是和你走到了一起。”郑军章感叹地说着,把范小萍紧紧地拥到了怀里……
    (未完待续)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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