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

 
　　由于黄志刚的帮助，大丫顺利分配到了市一高教语文，而黄攀则分配到市教委工作。工作安定下来后，谈婚论嫁便是顺理成章的事。
　　黄攀的母亲刘冰自从见到大丫之后，也对这个文静而有才华的女孩改变了看法。她给在郑州的纤纤写了一封信，劝她别傻等黄攀了，再找一个男朋友。纤纤却回信说，她从小到大，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攀哥哥，她的梦想就是能做攀哥哥的新娘，只要黄攀一天未娶，她就一天不会死心。刘冰看了纤纤的信，感到很为难，黄志刚便提议说，既然如此，长痛不如短痛，不如让两个孩子早点完婚，也好让纤纤早点断了这个念想。于是，他们安排黄攀陪大丫一块回梅溪一趟，征求一下大丫家里的意见。
　　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周六，黄攀和大丫吃过早饭，便一块坐车回到了梅溪。一进门，大丫一眼看见父亲正在院里看报纸，盛儿坐在苹果树下专心致志地搭积木。那满树的苹果已透出红红的颜色，累累硕果把树枝都压弯了。大丫心里一热，叫了一声：“爹！”
　　长生闻声抬起头，见到大丫和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高个子男孩正站在门口。他想，这肯定就是大丫在信上提过的黄攀吧，便立马起身，往门口迎接过来。
　　长生紧紧地握住黄攀的手说：“你就是黄攀吧，欢迎欢迎！”
　　黄攀连忙说：“叔叔好！初次见面，一点薄礼，不成敬意！”
　　长生笑着嗔怪道：“你这孩子太客气了，快请进屋！”一边走一边冲着小卖部喊：“小粉，快出来，看看谁来了？”
　　小粉从小卖部跑出来，两手还粘着白糖粒，她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是黄攀吧，早听大丫提起过你，快屋里坐。我正在装白糖，瞧我这一身脏，我洗洗手就来。”
　　黄攀连忙说：“阿姨好！你看起来好年轻哇！”
　　小粉说：“哪里，哪里，都老了。”脸上却乐开了花。
　　大丫抚摸着盛儿的头说：“小弟弟又长高了！还认得大姐吗？”
　　盛儿奶声奶气地说：“认得。”说完，从树上摘了两个红苹果给大丫和黄攀吃。
　　几个人相拥着进了堂屋。昌儿在里屋写作业，闻声也连忙出来，甜甜地喊了声：“哥哥姐姐好！”
　　黄攀笑着说：“你是昌儿吧，长这么高，快赶上我了。上高几了？学习还好吧？”
　　昌儿答道：“上高二，成绩还可以。”
　　黄攀说：“叔叔，阿姨，我和大丫这次回来，一是看看二老，二是想把昌儿转到市一高上学。现在，大丫在市一高教书，正好可以给昌儿好好辅导辅导，争取后年考个好大学，不知二老意下如何？”
　　长生感激地说：“那敢情好！昌儿，快谢谢你黄攀哥哥！”
　　昌儿摸着后脑勺说：“谢谢黄攀哥哥！”
　　小粉给黄攀和大丫倒杯茶，笑着招呼道：“黄攀，大丫，走了这么远的路，先坐下喝杯茶。”
　　黄攀两手抱着茶杯，微笑着看着长生和小粉，诚恳地说：“叔叔，阿姨，现在我和大丫的工作也稳定下来了，我爸爸妈妈的意思是想让我和大丫尽快完婚，今天登门拜访就是想征求一下二老的意见。”
　　长生看着大丫，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。一转眼，女儿可长大了，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，他心里有高兴，有不舍，还有点心酸。这四个孩子，终于培养出来了一个，大丫还这么命好，遇到了黄攀这样的干部家庭，他一个农民出身的工人，又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呢？
　　长生的眼睛湿润了，他动情地说：“黄攀，蒙你父母不弃，看得起我们大丫，又给她安排了这么好的工作留到了市里，应该说结这门亲是我们高攀了，只要大丫同意，我做父亲的没有意见。”
　　黄攀又转问小粉：“阿姨，你的意思呢？”
　　小粉笑着说：“只要你俩幸福，我当然没意见。”
　　黄攀诚恳地说：“叔叔，阿姨，既然你们没有意见，那下次我爸妈就专程来登门提亲。我父母说了，考虑到路程远，咱家里不用陪嫁任何东西，所有东西我们都从市里买，不用二老费心。”
　　小粉连忙说：“这如何使得？我们这里闺女出门都要陪嫁的，这也是做老人的一番心意。”
　　“主要是考虑路途远，拉家具呀什么的不方便，你们二老的好意我们都心领了。你们把大丫培养得这么好，我感激还来不及呢，岂有再让你们破费的道理？”黄攀说着，握住大丫的手，大丫心里也充满了感动。
　　长生微笑着说：“黄攀，首先，感谢你父母为我们想的如此周到，那叔叔也不再固执己见，我尊重你父母的意见；其次，我想说说我的想法。大丫是我第一个孩子，在我心里，我把她看得最重。现在，她要嫁人了，我做父亲的早已准备好了，不要陪嫁就给她三千块钱，她喜欢啥就买点啥。”
　　大丫一听，立马反对道：“爹，我不要！咱家也不宽裕，下边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，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；我现在上班了，月月有工资，能自己养活自己，别担心我没钱花。”
　　“孩子，你的钱是你的，这是爹给你的，是爹的心，你能拒绝吗？”长生不高兴地说。
　　小粉也敲边鼓说：“是呀，大丫，就这么定了，别惹你爹生气了。你想想，你若空手嫁了，你爹和我心里会难过一辈子。”
　　大丫无奈，只好说：“那好吧，这笔钱我先替你保管着，昌儿到市里上学后，留着给他用。这你可干涉不了了吧？”
　　“昌儿上学我预备有钱，不用你操心，你只要和黄攀以后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，别让我和你妈担心就行了。”长生动情地说。
　　大丫的喉咙哽咽了。她问：“二丫还在地毯厂上班啊？”
　　长生说：“可不！这孩子，别看整天不哼不哈的，其实她心里仁义着呢！那年，她没考上高中，我让她再复读一年，她说啥也不上了，其实她程度不错，复读一年再考肯定没问题的。她就是心疼我，想把钱省下来给你们姐弟几个读书，才早早地辍学打工了。一想起二丫整天辛辛苦苦地织地毯，我心里……”长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。
　　黄攀见状，连忙安慰道：“叔叔别难过了，我回去让我爸妈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给二丫干。”
　　“不用了，二丫在咱们这儿已找了个对象在处着，他叫吴征，头脑灵活，在街上做五金生意，家里条件也算殷实。看样子，过不了一两年就要接人了。”长生说。
　　大丫心里腾起许多感慨。这就是命运的差别，一步路走错，命运之神就会把人领到弯路上去，让人多受许多磨难。如果时光能够倒流，二丫再复读一年考高中上大学，也许她也会像自己一样，找个大学生，有一份稳定的工作，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。可妹妹却为了这个家，为了她们姐弟几个读书，放弃了这个机会，宁愿早早地帮父亲挑起生活的重担。
　　大丫心里越想越难受，这时，小弟弟盛儿从院里跑进来，天真地对着黄攀问：“你是姐姐派来的姐夫吗？”那可爱的样子就像西游记里的红孩儿在问“你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吗？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。
　　黄攀感慨地说：“咱家可真热闹，不像我，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，总是冷冷清清的，大丫，我真羡慕你，能在一个温暖的大家庭里长大。”
　　“你若喜欢，干脆就留下当上门女婿得了。”大丫调皮地笑着说。
　　“好啊，我求之不得！就怕你舍不得市里的工作。”黄攀也滑稽地扮了个鬼脸，逗得大家又笑了起来。
　　小粉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，二丫下班回来后，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，那热闹的情景自不必细说。
　　饭后，黄攀骑着自行车，带着大丫到梅溪县城东边的绿云河散步。自行车横放在草地上，黄攀和大丫手牵着手，沿着干涸的河道慢慢地走着。秋天云淡风轻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野草味道。远处有几汪深水区，四周高凸的地方长满了绿色的水草，几只白鹭优雅地展着宽大的翅膀在水面来回滑翔，调皮的水鸭子在水里尽情翻转神出鬼没，荡出一串串大于号似的涟漪。
　　黄攀被这眼前的景色迷住了，他搂着大丫的肩头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河边的空气，陶醉地说：“这里太美了，我真想在这河边搭一间小木屋，一觉醒来，便能看到河里的美景。”
　　“这还只是枯水期，水满的时候才漂亮呢！这条河之所以叫绿云河，是因为有个美丽的传说呢！”大丫故弄玄虚地说。
　　“什么传说，快说来听听。”黄攀急不可耐地说。
　　“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，在这条河里住着一个龙王的女儿，名叫绿云。绿云年方十八岁，长得很美丽，她喜欢穿一件翠绿色的纱衣裙，每当清晨的时候便会到河面上出没。她长着一头秀丽的长发，当她在水面上轻盈飘动时，那长长的头发便像一片绿云随风起舞。”
　　“有一天蒙蒙亮时，有个贫穷的打渔的后生，划着一叶扁舟到河里撒网打渔。他费力地撒了一网又一网，却除了水草，什么也没捞到。绿云看见了，动了恻隐之心，只见她仙手一指，后生的渔网里便装满了活蹦乱跳的大鱼。后生惊喜极了，以为有老天相助，便跪在舟上连连磕头作揖。绿云看这后生生得眉清目秀，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，不知为何却来打渔，便产生了好奇心，飘落到后生的舟头，轻轻地问：‘请问公子为何这么早便来打渔？’书生见有一位美丽的仙子降临，便上前作揖答道：‘我本是一名书生，因为进京赶考没有盘缠，所以想来打些鱼变卖些钱上路。’绿云听了，顿生爱慕，她摇身一变，便有满身金灿灿的金子簌簌落地，她笑着对书生说：‘拿去用吧，祝你金榜题名！’后生连忙磕头，感激地说：‘请问姑娘尊姓大名？来日李飞鸿若求得功名，必将谢姑娘大恩！’绿云说：‘我不要你谢我，我是龙王的女儿，名叫绿云，我只希望能做你的娘子就心满意足了。’”
　　“于是，两人便击掌为盟，发誓决不食言。谁知，李飞鸿一举高中状元，被公主看中，求皇上招为驸马。李飞鸿贪慕荣华富贵，早把绿云忘到九霄云外，留在京城作了驸马。这绿云得知李公子变心，悲伤之至，她一怒之下，一刀剪去满头的青丝绿云，洒在河面上，从此，这河水便变得绿盈盈的，人们为了纪念绿云，便把这河取名为‘绿云河’。”
　　大丫幽幽地讲完了故事，黄攀还沉浸在故事的意境中发呆。大丫笑着说：“在想绿云吗？”
　　黄攀一把将大丫拥到了怀里，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：“丫头，你把这个故事讲得太悲伤了，爱情应该是甜蜜的，不应该充满忧伤和背叛。你和我在一起，尽管放一百条心，纵使你老到白发缠鬓，我也对你不离不弃！”
　　大丫听着黄攀爱的表白，忽然有一种幸福得要眩晕的感觉；自己何德何能，为什么所有好事都摊到了她的头上？她感到幸福得有些不真实似的，这一刻，她不知今夕是何年，她只想沉醉在爱人的怀抱里，永远不要醒来。
　　“亲爱的，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，便在市里给我又买了一套房子，你说我们结婚后是跟他们住在一起，还是咱们单住？”黄攀捧起大丫的脸，吻了一下问道。
　　大丫机灵地反问道：“你的意思呢？”
　　黄攀笑着说：“我当然希望我们单住，过不受打扰的二人世界。可是，你也知道，我是独生子，为了不背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恶名，你看咱们是不是先和他们住在一起试试看？”
　　大丫暗暗佩服黄攀的说话艺术，同样一个意思，换成别人直观地说出来，大丫也许觉得无法接受，可经黄攀这样拐弯抹角欲抑先扬地说出来，倒让她心甘情愿地顺利接受，好像她不这样做，便是故意让他背上娶了媳妇忘了娘的骂名。这个黄攀，鬼精鬼精的，他总能恰到好处地逮到她的软肋。
　　于是，大丫假装生气地说：“我不同意，我想单过。你想想，我和你爸妈又不熟，住在一起多别扭！”
　　黄攀听了，失望地说：“丫头，我本以为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，不用我怎么调教，现在看来，我是看错人了。你知道我妈妈把我看作什么吗？我就是他的命，你们都是我的至爱，难道一定要媳妇和妈不能共存吗？”
　　大丫看黄攀认了真，才收起板着的面孔，笑着说：“瞧你，一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委屈样。傻瓜，故意逗你的，你的媳妇有那么不识大体吗？”
　　黄攀激动地说：“大丫，你真这么想吗？你真是太好了，我爱你，我爱你，我爱你！”说着，便不容分说地吻上了大丫的嘴唇。夕阳把金色的余晖斜斜地照耀在两个人身上，他们如胶似漆的影子在水面的波纹中荡漾……
   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