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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逝的时光((第二十一章)

易逝的时光((第二十一章)

发布时间:2014-10-15 阅读次数:0 【字体:

发布时间:2014-10-15

第二十一章
 

  小宝走后,朵朵陷入深深的思念中不能自拔。她自己也不明白,小小年纪的她为何会对小宝如此难以忘怀。
  在她的世界里,长这么大,只有爹和妈妈,以及东儿哥哥。她依稀记得,她很小的时候,秀芹妈妈把她从长生爹爹家里抱了回来,从此,她便和原来家里的大丫姐姐、二丫姐姐和昌儿哥哥分开生活了。多少次,在上学的路上,她也听过村里的小孩对她说,她不是秀芹妈妈亲生的,她的亲妈是翠玉,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。她听了,心里便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难受。在她幼小的心里,她常常想,为什么长生爹爹家里还有四个孩子,却单单把我送了人,难道长生爹爹独独不喜欢我?她变得胆小自闭,不敢和别人交朋友,生怕人家会嘲笑她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。尽管她心里有些不痛快,但看秀芹妈妈一家都对自己那么好,她也无可挑剔。后来,长生爹爹又结婚后,他们一家人便都搬到了城里生活。她只在农忙时才能偶尔见到长生爹爹回来的身影,但她从来都躲得远远的,不愿靠近一步。
  朵朵在这种淡淡的忧伤中不知不觉地长大了。这十二年里,小宝是她交到的唯一的朋友。自从在二叔结婚的酒楼里偶然遇到马小宝,相互交换了好朋友的信物,朵朵便把马小宝的模样永远地烙印在自己脑海里。她天天戴着小宝送她的漂亮的翠玉项链,常常想起小宝说过的会来郑庄找她玩的话,但日子一天天过去,小宝都没有来,她原以为小宝是骗她的,没想到这次他真的来了。在听到小宝说一直收藏着她送给他的梅花朵朵小香囊,朵朵心里别提多高兴了。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溜得飞快,小宝只在郑庄待了两天,便跟着狗娃哥哥和军章叔叔走了,也带走了她绵长的思念和牵挂。
  朵朵天天都要把狗娃哥哥给她的两张照片看了又看,慢慢地,她发觉狗娃、小宝和她的样子竟那么相似;她自己也觉得奇怪,为什么一见到狗娃和小宝,她就会感到莫名的亲切和放松,仿佛他们上个世纪都已经相识了,到这个世纪才有缘得以相见,难道冥冥之中这就是他们的缘份?朵朵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  小宝虽然回到了家里,但觉得心依然留在郑庄,留在他和朵朵戏水的小溪里。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农村,那里的山山水水、打麦场、麦秸垛、冒烟囱、大柴锅,还有驴打滚、鸡叨仗、羊抵錾,都是他长这么大闻所未闻的,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
  但最令他难忘的还是他的好朋友朵朵。一连几夜,小宝都梦到了朵朵那花朵般的脸庞。他一觉醒来,眼前总是晃动着一幅画面,朵朵戴着他送给她的翠玉观音项链,站在溪水里冲着他傻笑。他好怀念朵朵带给他的美好时光,这是他长这么大最开心的日子。他终于回到了爸爸的故乡,见到了农村的风土人情,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农村的新鲜空气,从往日的压抑中彻底解放出来。
  从小宝记事起,妈妈一直生活在对爸爸的等待中,他看着爸爸妈妈不冷不热不近不远客客气气地生活着,心里感到难以名状的别扭。别的孩子的家庭越是普通,越是整天充满欢声笑语;而他的家庭应该说算是富裕的,可他却很难体会到家庭的幸福和温暖。爸爸好像整天都有忙不完的生意和应酬,除了一些诸如生日之类的重要日子,爸爸能早些回家,其它的时候,他临睡前能见到爸爸的日子微乎其微。他任性,他叛逆,都是他舒缓压力排遣压抑的一种方式,也是引起父母关注的有效捷径。他常常觉得自己很可笑,小小年纪便学会用这种办法引人注意,但他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。他想和爸爸沟通沟通,可往往是他睡了,爸爸回来了;他醒了,爸爸已走了。作为一个男孩,他太渴望父爱了,他宁愿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充满温情的家庭里,也不愿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大房子品味孤独。
  直到遇见朵朵,小宝的内心世界发生了重大的变化。以前,他是一个任性、叛逆、烦躁、没耐心的男孩,他总觉得生活像一团乱麻,连天空都是灰色的,他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,整日觉得烦躁不堪。自从他遇到单纯可爱对他充满了崇拜的朵朵,一切都改观了。初次见面他便和她建立起深情厚谊,他好喜欢朵朵送给他的小香囊,为了不让妈妈发现,他把它藏在衣柜的抽屉里锁起来。孤独的时候,他便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香囊拿出来,轻轻地嗅着里面的香味,抚摸着上边绣的一朵朵红梅,仿佛看到朵朵可爱的脸庞。他自己也搞不明白,任性叛逆的他,第一次见到朵朵,竟像见到一个老朋友似的亲切。在郑庄老家,在久别重逢的朵朵面前,他浑身的刺都消失怠尽,心情豁然开朗。他开始明白生活中不单单有失意,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,他开始坚信,前面的路上还有更加美丽的风景在等待着他。他变得积极向上起来,对学习也充满了热忱,连妈妈都说他回老家一趟好像变了个人似的。
  人生就是这样,仿佛不经意间,便会峰回路转,柳暗花明。两个拥有过灰色童年的孩子,一场不期而遇的友谊,便点亮了他们童年的天空。
  相比较于孩子,大人的世界却没那么容易释怀。
  范小萍这几日一直耿耿于怀,坐立不安。她怎么也想不到,郑军章竟然又回到了市里。她原以为他一回去便再也不会回来了,这辈子她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。得知他又回到了酒楼,范小萍便想去见见他,当面对他说声抱歉。
  自从她和郑军章的事情被揭穿之后,狗娃便再也没有来看她一眼。依依每天都要问爸爸怎么还不来,范小萍总是编各种谎言来搪塞孩子。后来,依依赌气说再见不到爸爸就不去幼儿园了,范小萍无奈,她想了很久,终于决定给狗娃打个传呼。她也不确定狗娃还会不会再出现,因为她自己都无脸再面对狗娃了。
  没想到晚上狗娃却夹着包来了。依依一见到爸爸,便哭着扑到了狗娃怀里,狗娃紧紧地把女儿搂住,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。范小萍在一边看着,也忍不住抹泪。安抚了依依一阵,她在狗娃怀里甜甜睡去了,狗娃怕孩子没有睡稳,溺爱地又抱着她睡了半个小时,才轻轻地把依依放到床上。
  范小萍坐在客厅里,等着狗娃出来,她把狗娃爱喝的绿茶泡好,给他倒了一小杯,幽幽地说:“喝杯茶吧!”
  狗娃忽然产生了错觉,好像他是到范小萍家做客的客人。才几天不见,他们之间已生分得要先从让茶开始话题。狗娃端起杯子,呷口茶,那熟悉的气味却好像已很遥远了。他静静地看着范小萍,她的容貌还是那么美丽,只是无法掩饰脸上的憔悴。他曾经多爱眼前的这个女人,每次相见都要和她深深久久地缠绵,而现在,面对这个背叛了他的女人,他中规中矩地坐在她对面,不知从何说起。
  “狗娃,我想走了。”范小萍轻轻地说,眼泪从眼眶中滴落下来。
  狗娃一惊,关切地问:“去哪?”
  “我也不知道,四海为家吧,天下之大,难道就没有我的立锥之地?”
  “你要走可以,但依依要给我留下。”
  “我除了依依,什么都没有了,你怎能还和我抢孩子?”
  “你觉得你四海为家能行,可一个马上要上小学的孩子能受得了这样的折腾吗?”
  “不管到哪,我都要和女儿相依为命。”
  “那好,要么你走,要么你和孩子都留下。”
  “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?”
  “你别误会,我也想明白了,这些年是我把你耽搁了,从现在起,你可以重新寻找属于你的幸福,我绝不干涉!”
  “狗娃,我跟了你七年,这时候年也过了节也过了,你倒想起来把我耽搁了,我现在已经三十四岁了,你让我再去寻找属于我的幸福,你早干嘛去了?”范小萍情绪激动地说着,便流下了眼泪。
  狗娃心里也涌起一股苦涩,纵使曾经多么难分难舍,天下都没有不散的筵席。是时候分开了。狗娃站起身,痛苦地说:“事到如今,咱们再勉强呆在一起也没啥意思。我给你五万块钱,你看啥合适,就做点啥生意。我只有一个要求,能让我随时来看看依依。”狗娃说到这里,竟哽咽了,他把包里的钱放到茶几上,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……
  范小萍倒在沙发上失声痛哭。七年了,如今,一切都结束了,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。她一直对做一个狗娃背后的女人心存怨恨,她一直想冲破牢笼自由飞翔,为什么,真到了这一天,狗娃给她自由后,她却心痛得难以自持。她哭,她失去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;她哭,她这段畸恋终于画上了句号;她哭,她又回到了生命的原点,一切还得重新开始。不同的是,她自由了,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干她想干的一切事;她成熟了,她有了一个生命的延续依依;她看开了,她再也不会随随便便依靠男人,她学会了依靠自己。所以,她喜,她从七年的沉重代价里醒来,一切还为时不晚,明天的太阳终究还是新的,一切还有机会重新开始。她对自己说,范小萍,你是蒸不烂、煮不熟、槌不扁、炒不爆、响当当一粒铜豌豆!
  第二天,范小萍早早便起了床,第一件事便是拉开窗帘,让清晨的阳光充满整个屋子。她简单洗漱过后,便忙活着给依依准备早餐,然后喊她起床洗漱,给她梳头,催她吃饭。这些本是每天最常规的动作,在今天的范小萍看来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她把今天看作生命转折的里程碑,她要从积极向上的这个清晨开始,进入一段全新的生活。
  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后,范小萍到菜市场买了一只柴鸡、一条鲤鱼,还有几样蔬菜,便直接来到了郑军章家。一路上,范小萍的胸口都涌着激动的浪花,她已想好了,她要从今天起,热烈地追求郑军章。他是因为她而失去了妻子,她愿意承担起照顾郑军章的义务;最重要的是,在她的生命里,他是她唯一倾心爱过的男人,她一定要尽全力试一下,不管成与否,她都不想让她以后的生命再留遗憾。
  范小萍颤抖着手敲响了郑军章的门。过了一会儿,郑军章过来开了门,见是范小萍,他显得很诧异。范小萍从闪开的门缝里侧身钻了进来,笑着说:“怎么,不欢迎我?”说完,自顾自地把菜拎到了厨房里,便忙活起来。
  范小萍先把鸡收拾干净,放到砂锅里煲起了汤,然后,又忙着收拾那条鲤鱼。郑军章走到她身后,淡淡地说:“不用忙了,我没胃口。”
  范小萍扭转身,看了郑军章一眼,深情地说:“军章,你瘦了,我想给你补一补。”
  郑军章的国字脸上毫无表情,他靠着门框,看上去有气无力的样子。
  “你还在怪我?”范小萍一边收拾鱼一边问。
  “我只怪我自己。我他妈就是个浑蛋,是个畜生!”郑军章说着,便捶打起自己的头来。
  范小萍见状,连忙拿过一条毛巾擦了擦手,过来拉住了郑军章的手,她看着心爱的男人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,心里一痛,眼泪便流了下来:“军章,对不起,你骂我吧,你打我吧!”
  “现在说啥都晚了,什么也换不回金铃的性命了,她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报复了我,就是想让我一辈子良心难安啊!”郑军章说着,压抑许久的痛苦化作滚烫的泪水奔涌而下。
  范小萍把痛苦的郑军章拥到怀里,事实上,军章比她高出许多,她倒像投入军章的怀抱一样,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,一句话也不说。过了很久,郑军章停止了哭泣,他推开范小萍,面无表情地说:“你走吧,我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  “我知道你恨我,如果不是我,什么事也不会发生。错就错在我为什么会爱上你,军章,请让我照顾你,让我有机会对你赎罪!” 范小萍流着泪恳求道。
  “我不需要照顾,我也不需要赎罪,像我这样的人,就应该自生自灭。”郑军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。
  “军章,你不要泄气,今后的路还很长,如果你愿意,我可以陪你到老,不离不弃。”范小萍真诚地说。
  郑军章垂着头摆了摆手,缓缓地说:“我已心如止水,这辈子打算就这样孤老一生,别在我身上费劲了。”
  “军章……”
  “别再说了,我女儿今天回来,你先走吧。”
  范小萍只好把液化气的火苗调小,对军章说:“那好,我先走,你注意看着锅,再煲半个小时就好了,到时你自己放点盐调味。”
  郑军章对她挥了挥手。范小萍向门口走去,正在这时,门开了,丽芳回来了,范小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。丽芳狐疑地看着范小萍,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阿姨,她向父亲看去,父亲站在客厅边的过道里,表情很凝重。丽芳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但仍礼貌地和范小萍打招呼:“阿姨好!”
  范小萍连忙笑着说:“好,好,好。你是丽芳吧,长得真漂亮。阿姨还有事,先走了,再见!”
  范小萍走后,丽芳看父亲一副怪怪的样子,便问:“爸,你怎么了?我妈呢?”
  郑军章强挤出一丝笑容,对女儿说:“没什么,爸有点头痛,老毛病了。你妈回老家了,她说想去你秀芹妈妈家住一段时间,估计是想家了。”
  丽芳听了,半信半疑地走到厨房里,见火上炖着鸡汤,便走出来问:“爸,这是刚才那个阿姨炖的吧,你从来不会做饭,千万别告诉我你突然变成了大厨。她是谁?怎么在咱们家里?”十六岁的丽芳已出落成了个大姑娘,什么也瞒不过她的眼睛。
  “她是范阿姨,你狗娃叔叔的朋友,是你狗娃叔叔让她给我送点鸡鱼,我也不会弄,怕糟蹋了,你范阿姨听说你要回来,便热心地帮我把鸡炖上了。”郑军章苦笑着打圆场。
  丽芳听了,故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,拍了拍心口,调皮地说:“爸,你吓坏我了,我还以为你趁我妈不在家搞外遇呢!”
  “你这孩子,脑袋瓜里整天想些个啥?爸是那样的人吗?”郑军章轻轻地敲了敲丽芳的头,笑着说。
  丽芳吐吐舌头,便回房间看书去了。郑军章这才深呼了一口气,暗想,这丫头鬼精鬼精的,总算遮掩过去了,不知下次孩子再问,他该怎样应答。
    (未完待续)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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