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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逝的时光((第十三章)

易逝的时光((第十三章)

发布时间:2014-09-26 阅读次数:0 【字体:

发布时间:2014-09-26

第十三章
 
  司机刘武周看出事了,连忙下车查看,见长生躺在地上,口鼻出血,一动不动。他急忙拦住一辆过路的大拖拉机,把长生送到就近的乡卫生院,医生见状不接,让赶紧送县医院。车行至长生家时,刘武周给小粉报信,小粉当时就吓瘫在地,二丫也哇哇大哭起来。
  到了县医院,由于床位紧张,长生被抬到三楼的楼梯口进行紧急抢救。紧随其后赶到的小粉和二丫,看着长生躺在地上,脸上、腿上鲜血淋淋,血一滴滴输到他身上,一点反应也没有,不禁失声痛哭起来。抢救了一阵,医生问:“谁是家属?”
  小粉赶忙上前,掩面哭着说:“我是……”
  “情况不妙,没有心跳,你要做好心理准备,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。”医生说。
  小粉不相信,扑到长生身上,使劲地摇晃着他的肩膀,痛哭流涕地喊着:“长生,长生,你醒醒,你醒醒啊,长生……”
  可长生却没有一点反应。小粉的哭声在楼道里回荡,二丫也跪倒在父亲身边,不住地抽噎着,缓不过气来,在场的人无不动容,无不抹泪。
  忽然,小粉在长生的上衣口袋里摸到了个硬硬的东西,掏出来一看,竟是一个轧扁了的铁壳打火机。她攥着那个已经变形了的打火机,更加嚎啕大哭起来。因为她知道,已经戒烟多年的长生,为了出去挣钱,总是把烟和火机随身携带,只为给人家让烟拉关系。长生为了一家人的生计,不辞辛苦,却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,小粉不禁悲从心来,感到心中的支柱顷刻间轰然倒塌,她和年幼的儿子今后还能靠谁呢,便不顾影响哭得嗓子都哑了,也没有医生去阻止她。
  忽然,小粉感到长生的手动了一下,她以为是错觉,连忙抹去泪,仔细一看,长生的手确实在动。她好像盲人看到了光明一样,激动地大声喊:“医生!医生!我丈夫还活着!快来救救他!”
  医生闻讯过来一看,病人又出现了心跳,便立即实施了抢救。半个小时过后,长生的眼皮终于慢慢地睁开了一条缝。小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,抓住长生的手说:“老天,你终于活过来了,长生,你可吓死我了……”说着便又哭泣起来。一旁愁眉不展的刘武周这才长吐了一口气。
  “给长安打电报,让他回来……”长生有气无力地说。
  “我知道了,爹,我现在就去!”二丫擦去激动的泪花,小跑着下楼去了。
  就这样在楼道里过了三天,长生才被转到病房内。由于长生大腿部位粉碎性骨折,医生从他膝盖打了钢钉固定,一天到晚,长生只能仰面躺着,不得动弹。几天下来,长生感到伤腿的疼痛还比不上腰酸背疼更让他难受。幸亏有小粉在身边悉心伺候,端屎端尿,擦洗身体,喂饭喂药,还要照顾盛儿,小粉日日夜夜无怨无悔地照顾着长生父子,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,疲劳的她往往白天抱着孩子都能打盹。长生见了,除了心疼和感动,也没有什么办法。
  这几天,砖瓦厂的刘厂长和郭厂长第一时间来看了长生,带来了二百块钱,嘱咐他好好养病,把身体养好再去上班。刘武周也天天来续交医药费,每次见到长生,都充满了深深的歉意,长生也没法把责备的话说出口。
  到第四天上午,得到消息的秀芹、秉德夫妇领着朵朵与金铃一块到医院看望长生来了。她们拿来两篮鸡蛋,嘱咐小粉多给长生增加营养。朵朵趴到长生面前,一双大眼睛盯着长生的脸说:“长生叔叔最坚强了,我们老师说坚强的人才能当英雄。”
  长生看到朵朵,就像看到了翠玉一样,他爱怜地抚摸着朵朵的头,看着她那花朵一样的小脸庞,心头不禁滚过一层热浪,若是翠玉还活着,不知该怎样心疼他。此刻,只有这个小替身站在面前,却给了长生无穷的安慰和鼓励。他情不自禁地说:“孩子,谢谢你来看我,你给了我力量战胜病痛,我会成为你心目中的大英雄的!”
  “小粉,你天天照顾长生也挺累的,再加上盛儿,你会累垮的。不如我们把盛儿先带回郑庄,你也好腾开手照顾长生。”秀芹关切地说着,便从小粉怀里抱过了盛儿。这孩子已两岁多了,长得人见人爱,见了秀芹并不认生,还乐呵呵地笑着。
  “嫂子,我该咋感谢你,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!”小粉动情地说。
  “瞧你说的,咱们不还是亲戚吗,这还不是应该的。”秀芹笑着说。
  “现在东儿和丽芳都上初中了,平常住校也不在家,我和秀芹嫂子都闲着,平常照看照看盛儿也是个乐趣,你就放心吧,几个大人还能看不好一个小娃子?”金铃也接腔说道。
  小粉拉住金铃的手,心里热乎乎的,眼睛湿润了。患难见真情,还是庄上的人实在,在城里举目无亲,有点什么事连个能央求的人都没有。
  正说话间,小粉的娘家妈也挎个小竹篮来了。这老太太,六十岁开外,目光炯炯有神,灰白的头发溜光地在后脖扎了个老婆儿髻,穿着干净的蓝布大褂,黑色的肥腿裤,走起路来虎虎生风,一看就是个干脆利落的人。
  老太太一进病房,便把篮子里的猪骨肉递给小粉,关心地走到长生的床前问长问短。在得知出车祸的前因后果后,她一针见血地说:“长生,你们以为瞒着我,我就不知道,要不是我进城来看女儿,听二丫说起这事,我还被蒙在鼓里呢!你想多挣钱没错,但你要知道,我把女儿交给你,你就要为她们娘俩负责任。你说你要有个啥闪失,小粉和盛儿今后咋办?秀芹正好也在,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?”
  秀芹一边随声附和,一边给长生使眼色,示意他不要和老太太一般见识。长生笑了笑,也不在意。
  “妈,我们都知道错了,你老就别生气了。你买的猪骨肉真新鲜,我上午就叫二丫炖了,给长生喝了补身体。”小粉拉着老太太的手,笑着说,“这几天,多亏二丫这孩子忙前忙后做饭送饭。今天,大家都别走了,留下来吃饭。”
  “不添乱了。我还得回去,把我外孙子交给我带,你好安心照顾长生。”老太太用命令的口吻说道。
  小粉已答应了让秀芹嫂子带盛儿,便为难地看着秀芹和金铃,把盛儿抱起来交给她妈。谁知盛儿好像怕她似的,老太太一抱,盛儿便哭个不停。秀芹一抱,盛儿便不哭了。老太太无奈,阴着脸说:“不让我看算了,那我这就回。”
  小粉送母亲下楼,在楼下,老太太严厉地说:“粉儿,妈今儿个把话摞到这儿,长生出了这次车祸,命虽保住了,可保不齐腿不落下残疾。今后他要成了个软废物,可有你过的好日子,你还年轻,以后的路咋走你可要想清楚!”
  小粉说:“妈,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不管长生今后变成啥样,我都守着他,我不能让盛儿没有爹的,那样,孩子才是真的可怜。”
  老太太见劝不动小粉,便发了话:“你好自为之,流眼泪的时候可别来找妈!”然后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  小粉望着母亲的背景,心里很不舒服,她没想到母亲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薄情的话。别说长生会不会残疾,单冲结婚以来长生对自己的宠爱,小粉无论如何也不会弃长生而去。不管母亲怎样不看好他们今后的生活,小粉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,要和长生风雨同舟,共渡眼前的难关。
  这样想着,小粉正要上楼,忽见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年轻人,拎着一网兜水果,也往楼上走去。见到小粉,便礼貌地问道:“大姐,请问骨科在哪?”
  “在三楼。你是看病人?”小粉问。
  “我回来看我哥,他出车祸受伤了。”军人回答道。
  小粉心想,这人和长生的大相那么像,该不会是长生的弟弟回来了吧?便疑惑地问道:“你哥哥叫啥名字?”
  “郑长生。”
  “长安,是你啊,你可回来了,我是你嫂子。”小粉热情地说道。
  长安被弄得满头雾水,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什么嫂子?我怎么不知道?难道哥哥又结了婚,怎么都没听哥哥提起过?但出于礼貌,还是笑着叫了声:“嫂子!”
  小粉高兴地答应了一声,便领着长安到了病房。一见到朝思暮想的哥哥躺在病床上,长安便快步走过去,蹲在床前,拉住哥哥的手,眼泪便夺眶而出,哽咽着叫了声:“哥!”
  长生也情绪激动地说:“兄弟,你可回来了!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!”
  兄弟俩抱头痛哭。秀芹和金铃也忍不住在一边抹泪。秉德上前劝解道:“回来就好,你兄弟俩别光顾着哭,好好说说话,我和你嫂子领着盛儿先回去。”
  “盛儿是……”长安不解地问。
  “盛儿是你小侄子,这几年怕你在部队分心,没有告诉你哥又成家的事,还是秀芹嫂子介绍的呢!对了,朵朵已送给秀芹嫂子抚养了,朵朵,快过来叫叔叔!”长生说道。
  朵朵怯怯地走过来,叫了声:“叔叔!”
  长安看到眼前的小女孩七、八岁光景,与上次才出生一周时的样子已判若两人。长安心里一热,把朵朵搂到怀里,亲热地说:“朵朵,你可长这么大了!来,叔叔给你们掏个见面礼。”说着,便给朵朵和盛儿一人五十元钱。朵朵高兴地说:“谢谢叔叔!”便蹦蹦跳跳地跟着秀芹、秉德和金铃走了。
  小粉送他们下楼,挽留他们吃了午饭再走,秀芹说:“你伺候长生关紧,饭有的是机会吃,盛儿交给我和金铃,你就放心吧!”说着,把长安给盛儿的五十元钱塞到了小粉手中。小粉推辞不要,秀芹说:“那是长安对侄子的一片心意,你一定要替盛儿保管住。”说完,便抱起盛儿,拉着朵朵离去了。
  小粉望着儿子越来越远的身影,不禁感叹秀芹嫂子、秉德大哥还有金铃都是多么质朴的好人啊!今后若有机会,一定会报答他们的恩情的。
  小粉回到病房,笑着对长安说:“长安,你才回来,和你哥好好聊聊。我把猪骨肉拿回去,和二丫把饭做了送来。”
  长安立马站起身,说:“谢谢嫂子!”
  “都是一家人谢啥谢,我走了。”说着,小粉便拎着肉和鸡蛋回去了。
  长生让长安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,关心地问:“长安,你也老大不小了,该成个家了!你离家这么远,哥对你关心不够啊。”
  “哥,不瞒你说,我在当地自谈了一个,她比我小的多,今年才二十五岁,人长得很漂亮,也很聪明,就是没工作。我打算明年转业到咱市里后带她过来结婚,看到时能否给她找个工作,你看好吗,哥?”长安认真地征求哥哥的意见。
  “哥能有啥意见,只要是你认准的人,总不会错的,哥祝你们幸福!她叫啥名字?咋不带回来让哥看看?”
  “她叫袁因因,出身书香门第,挺知书达理的,可惜没考上大学,一直闲在家里。我和她已经定了亲,本想这次回来带她见见你,可是你现在这情况,我怕她来了找麻烦,便没让她来,以后还有机会见的。”
  “这次让你回来,还有个原因。那就是你代哥出面和肇事司机刘武周谈后期治疗和赔偿问题,下午他要来交医药费,你尽管和他谈。”长生说着,又让长安列了个赔偿清单,草拟了一份协议。
  下午的谈判很顺利,刘武周同意在五百元医药费的基础上,再拿出五百元医药费;按两个护理每月七十二元,全年计算误工费八百六十四元;病人营养费八百三十六元,刘武周一次性给长生拿两千两百元,以后能否治好,是否留残疾,刘武周不再管,双方在协议上签字盖章为凭。
  秀芹回到庄上后,听说狗娃他爹郑天成这两天病得厉害了,他住的屋子里,成群的绿头苍蝇赶都赶不走,估计不是好兆头啊!狗娃他娘秀芝便捎信让狗娃闲了回来看看。这天,秀芹见一辆红色的小汽车开到了村里,便知狗娃回来了,便抱着盛儿来到了狗娃家。
  一进门,秀芹便叫着:“嫂子在家吗?”
  秀芝便答应着出来了。狗娃也出来了,见是秀芹,便喊了声:“婶子,你来了,快进屋!”
  秀芹进了屋,头伸到天成大哥住那屋看了看,果然苍蝇嗡嗡作响,一股臭气扑鼻而来。秀芹关心地问:“嫂子,大哥的病没好好找个大夫再看看?”
  “你大哥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,一辈子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。那年,他进趟城,回来跟我讲,城里人是不种芝麻吃香油,不种棉花穿丝绸,就知道花钱。你让他去看病,他总是能挨一天是一天,实在挨不下去了,就挺倒在床上,哪也不愿去,眼看着一天重似一天,就是宁死也不愿糟蹋钱,你说我该咋办?”秀芝抱屈道。
  “我也真拿我这个爹没办法,我跟他说不差钱,他就是不愿跟我上医院,婶子,你说这样下去可咋办啊?”狗娃也一筹莫展地说。
  秀芹想了想,忽然有了一个主意,便对狗娃说:“如今之计,只好请个跳大神的神婆儿到家来驱驱邪,也许会有效果。”
  狗娃母子也没有更好的法子,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,听了秀芹的主意,到乡里请了个出名的神婆儿到家跳大神。那神婆儿五十多岁,矮胖的身材活像个大冬瓜,她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服装,满脸抹得像是春节时游街的节目中那划旱船的演员,水桶腰里系满了铃铛。只见她来到天成的房里,绕着屋子快步走了一圈,然后在床前站定,闭着眼睛,一手甩动着手中的须鞭,一手持着一面抓鼓,咚咚敲上一阵,忽然全身像筛糠似的抖动起来,嘴里开始念念有词:“天灵灵,地灵灵,各方神圣都显灵,把妖魔鬼怪都扫光……”鼓声和铃声交织在一起,大概有一盏茶的工夫,神婆儿忽然对着天上一抓,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,又噢噢地唱了起来:“抓住你,别想跑,害人精,刺死你!”那样子好像真得了神灵,把天成身上附着的妖魔鬼怪都清除了一般。一旁的秀芹、秀芝和狗娃都看得一愣一愣的,半信半疑地相互交换着眼神。
  说来也怪,自神婆儿走后,多日来成群的绿头苍蝇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,郑天成的病也一天好似一天,过半月光景,竟然能下床走路了。秀芹、秀芝和狗娃无不啧啧稀奇。谁知这时跳大神的神婆儿却自动找上门来,气急败坏地说:“这下可好,那绿头苍蝇都随着我到我家去了,见天拿个苍蝇拍,拍也拍不完,你们说咋办?”
  狗娃听了,哈哈大笑:“你不是会跳大神吗,该让苍蝇飞哪,你神手一指,它不就奔哪去了嘛!”
  神婆儿脸上紫一阵白一阵,跺跺脚,咬牙切齿地走了。三个人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,秀芹说:“早知道跳大神这么有用,真应该让她到长生的病房里也跳跳,好让长生快点好起来。”
  狗娃问:“我咋没听你说,长生哥咋了?”
  秀芹便把长生出车祸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狗娃。狗娃心里顿时五味杂陈,他自强奸了翠玉之后,一直心怀愧疚,想找机会补偿翠玉,可翠玉没给他这个机会,在生下朵朵后便难产死了。狗娃更觉得无脸面对长生,想补偿长生,可长生上次在监狱门口碰见他,连请吃一顿饭的机会也没给他。狗娃总觉得自己欠长生太多,那不是金钱或物质能够来补偿来衡量的。现在,长生孩子多,坠子大,屋漏偏逢连阴雨,又出了这样的事,大丫才上大学,今后长生肩头的担子就更重了。去医院看长生吧,怕他不欢迎他,岂不自讨没趣?狗娃想,不如暗地里对大丫进行资助,也算偿还了一笔良心债。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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